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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群書治要·禮記》第11集

劉余莉 教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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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群書治要·禮記》第11集
2020-05-02

諸位同學,大家好:


今天我們繼續學習《禮記·樂記》。請看這一段:“樂由中出,禮自外作。大樂必易,大禮必簡。樂至則無怨,禮至則不爭。揖讓而治天下者,禮樂之謂也。”這段話講的是禮樂產生的根源,以及大禮大樂的特點,通過禮樂教化能夠達到的理想效果。“樂由中出,禮自外作。”音樂是由內心發出來的,它表現的是內心的和平安靜。而禮則是產生於外在的行為,“敬在貌也”,也就是說“禮”表現的是外貌的恭敬。“大樂必易,大禮必簡。”大樂就是指典雅莊重的音樂,用於帝王的祭祀、朝賀、宴享等典禮。“易”就是平易,大樂必然簡易平和,最盛大的樂也是僅僅一唱而三歎而已。這說明典雅的音樂,節奏不應求繁複,也不必有很多的音節。

在古希臘著名哲學家柏拉圖《理想國》之中,他也強調,他說:“節奏要務求簡捷和凝練,因為在一切藝術之中,音樂是刺激感官與情緒最劇烈的藝術,所以無論對於人還是對於觀眾,都要格外講求情感與理性的平衡,處處有一個恰如其分的節度,而不能夠流於狂妄。”柏拉圖在談到對城邦護衛者的音樂教育時指出:“過度的快感可以擾亂心智,它容易與驕縱淫蕩相融。倘若一種庸俗的、漫無法際的歌星,彌漫於藝人的隊伍,他們如醉如癡聽從毫無節制的狂歡支配,還狂妄無知地說:‘音樂裡沒有真理,是好是壞,都只能聽憑聽者的快感來判定。’他們創造出一些淫靡的作品,又加上一些淫靡的歌詞,這樣就會在群眾中養成一種無法無天、膽大妄為的習氣,使他們自以為有能力去評判樂曲和歌的好壞。而一旦對音樂的普遍的妄想風行,自由就接踵而來。人們都自以為他們知道,其實他們‘並不知道’的東西,就不再有什麼恐懼。隨著恐懼的消失,無恥也跟著來了。”這是柏拉圖在《法律篇》裡的一段闡述。

為什麼柏拉圖特別強調節奏要務求簡捷和凝練呢?他說:“複雜的音樂產生放縱,而質樸的音樂教育則能產生心靈方面的節制。而歌詞的風格和心靈的精神狀態是一致的,良好的文詞、樂調、節奏,都來自於良好的精神狀態、心理狀態。”也就是說,有了這種良好的精神狀態、心靈狀態,才能創作出好的文詞、樂調和節奏。因此他說:“藝術表現得動人,一定是從心靈的純潔而來。”可見,“樂”是從內心發出來的,是心靈狀態的反映,典雅莊重的音樂必然平和而簡易。

“大禮必簡”,這種典禮,它也是簡單而樸素的,比如說祭祀中用的“玄酒、腥魚”就非常的簡單。“玄酒”就是古代祭禮中用的清水。因為禮重根本,酒是由水製成的,水是酒的根本,所以祭祀時供酒只是供水。在《禮記·禮運》中,就記載:“故玄酒在室。”孔穎達疏:“玄酒,謂水也。以其色黑,謂之玄。而太古無酒,此水當酒所用,故謂之玄酒。”所以祭祀的時侯用清水代酒非常簡易。“腥魚”就是沒有煮熟的生魚。主要都是為了表達內心的恭敬,這些都是“大禮必簡”的例子。

“樂至則無怨,禮至則不爭。揖讓而治天下者,禮樂之謂也。”“樂教”能夠推行,人的心中就沒有怨恨,“禮教”能夠推行,人與人之間便不會爭鬥。古時聖王毫不費力,垂衣拱手就可以使天下得到治理,這就是禮樂發揮的作用。因為好的音樂是從和平的內心發出來的,所以它也使人內心平和。而禮節表現在外在的恭敬的行為,而這種恭敬行為又進而影響到內心。人人都能夠接受禮樂教化的薰陶,自然能夠內和外靜、無怨無爭,社會和諧、天下太平。所以說“揖讓而治天下者,禮樂之謂也。”這說明禮樂對人內在的心靈和外在的行為,都會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,達到潤物細無聲的效果,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遠惡遷善,而變得文質彬彬。所以中國文化也稱為禮樂文化。“安上治民,莫善於禮。移風易俗,莫善於樂。”通過禮樂教化就可以達到天下太平。

再看下面:“大樂與天地同和,大禮與天地同節。和,故百物不失。節,故祀天祭地。明則有禮樂,幽則有鬼神。如此,則四海之內,合敬同愛。”這一節闡明的是“禮樂與天地合德”,明智的君王如果善用禮樂治國,因循禮樂教化,可以獲得顯著的功名成效。

“大樂與天地同和”,天地之氣和合,風調雨順,就能夠化生萬物,萬物得以自然成長。典雅莊重的大樂,順應陰陽律呂的規律,也可以生養萬物,這就是“大樂與天地同和”。“大禮與天地同節”,天地的形態,各有高下大小的不同,比如有山川湖泊,有高原、平原、丘陵、河谷等等,典雅莊重的儀禮也是分別尊卑貴賤的秩序,與天地相似,這個就是“大禮與天地同節”。

“和,故百物不失”,因為大樂與天地同和,能夠生成百物,因此百物不失其性,“故百物不失”就是指能夠使百物不失其性。大樂就像和風細雨,潤物細無聲,變化人的氣質於潛移默化之中,不失萬物清淨無染、淳樸自然的本性。相反,我們設想一下,如果是狂風暴雨呢?萬物不僅不能夠自然生長,還受到損害。所以音樂必須和諧,它的節奏不能像天地之間的狂風暴雨,否則怎麼樣呢?也會對萬物的生長造成損害,有損萬物的本性。

這一句話告訴我們,其實音樂它可以有助於,或者有害於萬物的生長。就像“水結晶的實驗”,讓水“聆聽”不同的音樂,當它聽到現在的搖滾樂、迪斯科這樣的音樂的時侯,這個水的結晶非常的醜惡。而它聽和緩莊重的古典音樂的時侯,水的結晶就非常的美麗。這說明音樂它確實能夠對萬物都產生影響。

有心理學家對植物做實驗,就是把植物分成三個地方種,其他的條件都同樣,只有一個條件是改變的。其中一個地方的植物讓它聽古典音樂,一個地方的植物什麼都不聽,另一個地方的植物就是聽煩躁的,像搖滾樂等等浮躁的音樂。結果三個月過去了,就發現植物的長勢非常地不同。聽古典音樂的植物,長勢是最喜人的,欣欣向榮,花開得也好,植物長得也茂盛。而什麼也不聽的植物處於中間狀態。而聽了浮躁的,像搖滾樂等等這樣音樂的植物,長勢是最差的,甚至很多都枯萎了。這說明好的音樂,確實可以有助於萬物的生長。這種思想可以應用於農業,讓農業的農作物怎麼樣長勢好呢?就是要讓它聽“德音雅樂”。這個實驗也被一些人運用在植物、農作物的種植之中,確實取得了好的效果,這個也是有經典依據呀!

“節,故祀天祭地”,因為大禮與天地同節,它講究尊卑上下的秩序。而天地無私,有生養成就萬物的功德。為了回報天地的偉大功德,就要祭祀天地。祭祀天地,不是迷信,是為了回報天地的生養、成就之恩,培養一個人知恩報恩、飲水思源的意識,而不是求天保佑自己事事順利。

當然孔子也說:“我祭則得福。”為什麼呢?為什麼他參加祭祀就能得福佑呢?這也是有道理的,因為“福田心耕”。回報最豐厚的福田有三種,就是“恩田、敬田和悲田”。在祭祀的時侯,把人的恭敬之心引發出來了,培養了恭敬心。而感恩天地,把人的感恩之心也引發出來了。是這種誠敬心、感恩心讓人得福。所以我們學習“禮”,不能夠只是在一些儀式上做文章,不了解它的教育內涵,往往容易把它變成迷信。

比如說我們現在拜財神,很多人認為我在財神面前放上一些錢,他就能夠保佑我發財,這就變成了迷信。為什麼我們要拜財神呢?財神一般供文財神范蠡,他三聚財、三散財,很會賺錢,告訴我們要佈施才能得財富。財富是結果,拿錢去幫助別人這是因,所以你越施越多,是這個原因。拜財神並不是讓你給他禮拜鞠躬,給他放十塊錢,明天就保佑我賺一百萬,這個就是迷信了。如果你看到財神像,你就想到向范蠡學習三聚財三散財的做法,捨得捨得,你才能夠獲福。

同樣我們祭祀天地,為什麼可以有教育內涵呢?祭祀天地,首先你有敬畏之心,不敢去做壞事。像《易經》上說“積善之家必有餘慶,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。”你不敢去做壞事,有敬畏之心,自然會遠禍得福。而且拜天地,知道有天道的存在,要順應天道來生產生活,不能夠違背自然規律。比如說一年有四季,春生、夏長、秋收、冬藏,我們搞農業,也要不違農時,我們辦政治,也要按著這個次第來辦政治。比如說,春季的時侯選拔人才,到秋季的時侯問斬、處罰犯人。而且天道好生而惡殺,天道都是成就萬物、生養萬物,這是它的好生之德。人按著這一個特點來辦政治,就會“禮主刑輔”,以倫理道德禮儀教化為主,以刑罰的處罰為輔,這也是“一陰一陽之謂道”。

再看“天無私覆,地無私載,日月無私照”,它有一種平等無私的情懷,對萬物一視同仁的包容關愛。為什麼習總書記提出“愛護百姓,在脫貧致富的路上一個都不能少”,這就是效法天地無私的一視同仁的精神。我們再看《孟子》說:“親親而仁民,仁民而愛物。”我們不僅要把人民當成自己的兄弟姐妹,還要以這種仁愛之心關愛萬物,包括關愛動物,關愛自然生態。所以你就不能夠破壞生態,破壞環境。再來,自然萬物都是“種瓜得瓜、種豆得豆”,這就叫因果規律。你看到這一個規律,你就知道“種善因得善果,種惡因得惡報”,想得好的結果,必須去種好因。祭祀天地有這麼多的好處,怎麼能夠不得到福佑呢?

下面講“明則有禮樂,幽則有鬼神。”聖王既能使禮樂與天地同和節,於顯明之處尊崇禮樂以教人,又於幽冥不見之處尊敬鬼神以成物。像《周易》上說: “一陰一陽之謂道”,所以有陽就有陰與之相對。孔子也說:“敬鬼神而遠之”,所以“明則有禮樂,幽則有鬼神。”

“如此,則四海之內,合敬同愛矣”,如果聖王能夠如上所說,推行禮樂有方,以此治理天下,那麼四海之內合其敬愛。具體而言,因為行禮有方,所以四海會“合其敬”。大家都行同樣的禮,同樣的恭敬心。因為行樂有方,因此四海之內齊“同其愛”,可以達到“四海之內皆兄弟”的境界。這說明禮樂具有培養敬愛之心,促進社會和諧的功能。

這一段話意思就是說,典雅莊重的音樂與天地一般的協和,莊嚴隆重的典禮與天地一般的節度。因為大樂與天地一般的協和,所以百物不會失其本性;因為大禮與天地一般的節度,所以可以用來祭祀天地。聖人在人間推行禮樂教化,與幽冥之處尊敬鬼神以成物。這樣,四海之內就能會“合其敬”,而齊“同其愛”。

再看下面一段“王者功成作樂,治定制禮。五帝殊時,不相沿樂;三王異世,不相襲禮。”這一章在《樂記》中名曰《樂禮章》。這一章主要是講王者為治,必制禮作樂,故名《樂禮章》。

“王者功成作樂”,“功成”是指天子功業既成,而這個“功”最重要的就是統一天下。先王統一天下,是由於得到了民心,是樂民之所樂的結果。所以統一天下之後,就命令作樂,以應民所樂之心。

“治定制禮”,“治定”,最重要的“治”就是教化人民。“禮以體別為義,今治人得體,故制禮應之。”如果“用質教民治定者,則制禮省略也。若用文教民而治定者,則制禮繁多也。”這一句話就是王者功業成就,開始作樂;社會安定教化人民,開始制禮。是以樂隨王者之功,禮隨治世之教。

“五帝殊時,不相沿樂。三王異世,不相襲禮。”“五帝”,就是上古時候的五位帝王,在史書中說法不一。在《大戴禮記·五帝德》和《史記·五帝本紀》中,都以黃帝,也就是軒轅黃帝;顓頊,也就是高陽;帝嚳,就是高辛;還有唐堯,虞舜為五帝。在《〈書〉序》之中,就是《書經》的序,是以少昊、顓頊、高辛、唐堯、虞舜為五帝。在《易·系辭下》是以伏羲、神農、黃帝、唐堯、虞舜為五帝。在《禮記·月令》是以太昊,也是伏羲;炎帝,也就是神農;還有黃帝、少昊、顓頊為五帝。既然我們是講《禮記》,我們還是以《禮記·月令》篇為準(當然上古時侯的帝王說法不一,不影響我們對經義的理解)。也就是說,雖然五位帝王處於不同的時代,他們怎麼樣呢?“不相沿樂”,不共同沿用一種樂曲。“沿”就是因的意思。

“三王異世,不相襲禮”,“三王”也有不同的說法。在東漢趙岐注《孟子》,他以夏禹、商湯和周文王為三王。東晉范寧注《穀梁傳》,他以夏禹王、商湯王和周武王為三王。“異世”也是指不同的時代。“不相襲禮”不共同沿襲同一種禮儀。這是因為禮樂的情,聖王同用。就是禮樂的本質,聖王是共同來利用的。但是禮樂的形式,就是禮樂之跡,在各個時代都損有益,隨時而改,所以說“不相襲也”。

在《論語》中,孔老夫子也說:“殷因於夏禮,所損益,可知也;周因於殷禮,所損益,可知也。”也是說禮的本質是不變的,但是表現形式,是隨著時代的變化而有損有益。比如說,我們在古代最重禮就是三跪九叩首的禮,但是到現代,如果再行三跪九叩首的禮,就會被人笑話迂腐了。我們現代最重禮就變成了三鞠躬禮,但是它的本質都是表示恭敬。五帝所處的時代各不相同,所以各不沿襲前代的音樂;夏、商、周三王世事相異,也不沿用前代的禮制,都是各有減少與增加。

“故聖王作樂以應天,制禮以配地。禮樂明備,天地官矣。”“官”,就是事的意思。也就是任事,各得其事,各司其職。

這一節講的是聖人作禮樂以應天配地。聖人效法天地之道制禮作樂,能使禮樂“備明”,就是顯明具備;而禮樂又能為功於天地,反過來作用於天地,贊天地之化育,使得天地之事各得其宜。所以聖人作樂,以對應上天沖和虛靜、涵容萬象的胸襟;制禮,以對應大地尊卑有序、萬物生長各循其道的法則。禮樂一旦明達完備,天地萬物便可各得其所、各安其位。

下一段“地氣上躋,天氣下降,鼓之以雷霆,奮之以風雨,動之以四時,煖之以日月,而百化興焉。如此,則樂者天地之和也。”“躋”,就是升的意思,地氣上升。“奮”,在《周易·系辭上》作“潤”,滋潤的潤。“暖”同“煊”,就是火字旁和宣傳的宣,是照耀、溫暖的意思。“百化興焉”,在《史記·樂書》上寫作“百物化興焉”。

這段話的意思就是:地氣上升,天氣下降,又有雷霆應勢而動,以風雨來滋潤,通過春夏秋冬四季的交替來使之變動生長,用日月之光照耀溫暖,從而使萬物得以化生。這樣,音樂才真正效法並體現了天地之間的和諧。

從這裡可以看到,樂是源自於天地自然的和諧與秩序。作樂如果和諧,天地也就和。所以真正偉大的音樂能夠成功的類比自然的和諧,只有這樣的音樂才是有意義的、可取的。

“禮者,所以綴淫也。是故先王有大事,必有禮以哀之;有大福,必有禮以樂之。哀樂之分,皆以禮終。”

“禮者,所以綴淫也。”“綴”,就是止的意思,“淫”,就是過度。“禮”是用來防止過分、過度的。“大事”,指死喪之事;“大福”,是指祭祀吉慶之事。禮制是用來制止過分放縱的行為,因此古代先王遇到死喪等大事,必定有衰麻、哭泣等禮節,以表達哀思。遇到祭祀吉慶之事,也必定通過禮節來表達歡樂。哀痛、歡樂的分寸、限度,都通過“禮”,恰如其分的表達出來。

“是故先王本之情性,稽之度數,制之禮義,合生氣之和,道五常之行,使之陽而不散,陰而不密,剛氣不怒,柔氣不懾,四暢交於中,而發作於外,皆安其位而不相奪也。”

“度數”,陳澔解釋說:“度數,十二律上生下生損益之數也。禮義、貴賤、隆殺、清濁、高下各有其義也。”十二律,就是古樂的十二調,古代樂律學的名詞,是古代的一種定音方法。古人是用管徑相同的竹管和金屬管,製成一種校正樂律的器具,以管的長短來確定音的不同高低。從低音管算起,成奇數的六個管為陽律,名曰“六律”,就是黃鐘、太簇、姑洗、蕤賓、夷則、無射。成偶數的六個管為陰律,名曰“六呂”,即大呂、夾鐘、仲呂、林鐘、南呂、應鐘。六律是以竹為管,六呂以銅為管。十二律在樂就精簡為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五聲,因為“五”是數之中能致中和。

“生氣”,就是指陰陽二氣。“五常”指五行,孔穎達《正義》說:“言聖人裁制人情,使合生氣之和,道達人情以五常之行,謂依金木水火土之性也。”所以“五常”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性。

“密”,就是封閉。“懾”,就是恐懼。“四暢”,孔穎達《正義》解釋說:“謂陰陽剛柔也。”這一句話的意思是說:因此古代先王作樂,本於人的本性和情感,根據五音十二律的度數,以禮義來裁制人情,使之既符合陰陽二氣的和諧,又依循五行之性。就是金木水火土的引導。從而使陽氣發揚而不至於散失,陰氣收斂而不至於鬱結,使剛烈之氣不至於發怒,柔順之氣不至於恐懼。陰陽、剛柔,四者在內心都和暢通達,表現於外也都各安其位,而不互相侵陵、衝突。

我們再看下面一段,“土弊則草木不長,水煩則魚鱉不大,氣衰則生物不遂,世亂則禮慝而樂淫。是故其聲哀而不莊,樂而不安,慢易以犯節,流湎以忘本。感條暢之氣而滅平和之德,是以君子賤之也。”

“土弊”,就是土地貧瘠。“水煩”,就是水澤頻繁擾動。“遂”,就是長成的意思。“禮慝而樂淫”,孔穎達《正義》:“慝,惡也。淫,過也。世道衰亂,上下無序,故禮慝;男女無節,故樂淫。”

“感條暢之氣”,孔穎達《正義》說:“感,謂感動也;條,遠也;暢,舒也;言淫聲感動於人,損長遠舒暢之善氣,而損滅平和之善德矣。”“感”,就是感動、擾動,使人的長遠舒暢之善氣受到擾動,從而泯滅了平和之善德。這是孔穎達的解法。另外,在王念孫那裡,他認為“條暢”應該讀為“滌蕩”,“滌蕩之氣,謂逆氣也。上文其聲哀而不莊云云,謂奸聲也。滌蕩之氣與平和之德正相反。奸聲、正聲各以類相動,故曰‘萬物之理各以類相動也’。”也就是說,在王念孫看來,“條暢”實際上是滌蕩之意,滌蕩之氣就是逆氣了。在《史記·樂書》以及《說苑·修文》篇中,也都寫作“感滌蕩之氣”,這也是一種解法。

我們還是根據孔穎達的《正義》來解,這句話的意思是說:土壤貧瘠,草木就不能生長,水澤頻繁擾動,魚鱉就不能養大。陰陽二氣衰亂,生物就無法生成。世道衰亂,上下無序,則禮就會被廢棄,而音樂便會放縱淫逸。於是樂聲便會哀怨而不莊重,歡樂而不安詳,散慢而迭相陵犯,讓人沉迷於聲色而忘失本性。人們會被這種樂聲干擾,而破壞其原本自然舒暢的正氣,泯滅了平順祥和的善德。因此君子向來都是賤棄這一類亂世之聲的。

再看下面,“凡奸聲感人而逆氣應之;逆氣成象而淫樂興焉。正聲感人而順氣應之;順氣成象而和樂興焉。唱和有應,回邪曲直,各歸其分,而萬物之理,各以類相動。”

這一段是說明,樂有奸聲、正聲的區別,各以類相感,君子應該去淫聲,用正聲。

“凡奸聲感人而逆氣應之”,“奸聲”,就是奸邪之聲,感動於人,這裡的感動,用現在的話也有刺激的意思。“逆氣”,就是違逆之氣,就是奸邪之氣。人既感奸邪之聲,則有奸邪之氣來應。

“逆氣成象,而淫樂興焉”,這是說既感奸邪之聲,心又感奸邪之氣,二者相合而成象,淫樂遂興。如果人初聽奸邪之聲,那麼奸邪還沒有很嚴重,如果心又感奸邪之氣,那麼亂象就形成了,不可救止,就像商紂王作靡靡之樂一樣。

“正聲感人,而順氣應之,順氣成象,而和樂興焉”,正聲感動於人,就有順氣來應。既聞聽順聲,又感得順氣來應和,二者相合而成象,那麼和樂的音樂就興起,就如周室太平而作頌聲一樣。

“倡和有應”,初有奸聲、正聲感人,這個是“倡”;後有逆氣、順氣應之,這個是“和”。善倡則善和,惡倡則惡和,這是“倡和有應”。

“回邪曲直,各歸其分”,“回”,就是乖違。“邪”,就是邪辟。這個是說乖違邪辟以及曲之與直,各歸其善惡之分限。也就是善歸善分,惡歸惡分。

“而萬物之理各以類相動也”,既然善惡各歸其分,這也說明,萬物的情理是各自以其類別而自相感動。

這一段話翻譯過來就是:但凡奸邪的聲音感動刺激人心,就會有違逆之氣與它相應。奸邪之聲與違逆之氣相互感應,又化而成象,則淫亂之樂就會產生。而純正無邪的聲音感動人心,就會有順暢之氣與它相應。純正無邪的聲音與順暢之氣相互感應,化而成象,則和諧之樂就會產生。在這一唱一和相互感應之間,乖違與乖違之氣相應,邪辟與邪辟之氣相應,曲、直亦如此相應,各歸其分。而宇宙萬物的道理,也都是以同類相聚,彼此感應互動的。這就是講的“同聲相應、同氣相求”的道理。為什麼人要“行有不得,反求諸己”呢?因為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,你就會感應什麼樣的人和你相應,感召什麼樣的人成為你的朋友,成為你的下屬,成為你的領導等等。

“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,比類以成其行。奸聲亂色,不留聰明,淫樂慝禮,不接心術,惰慢邪僻之氣,不設於身體,使耳目鼻口、心智百體,皆由順正,以行其義。”

“反情”,就是反去淫弱之情理,以調和其善志。“反情以和其志”。“比類以成其行”,比擬善類,以成己身之美行。

“奸聲亂色,不留聰明”,就是不使奸聲亂色留停於耳目,令耳目不聰明。

“淫樂慝禮,不接心術”,就是不使淫樂慝禮而連接於心術,也就是心對於放縱的音樂和邪惡的禮儀不留存掛念。“惰慢邪辟之氣,不設於身體”,因為耳目心術所為皆善,那麼怠惰邪辟之氣無由來入,故邪辟之氣不施設於身體。也就是身體不會受到惰慢邪辟之氣的影響。

“使耳目鼻口、心知百體,皆由順正,以行其義”,既然邪辟不在於身,那麼耳目口鼻、心想、智慮乃至整個身體,皆由順正。“由”,就是從的意思,皆從和順,以行其正直義理。因此,君子必然要抑制情緒欲望的泛濫,而端正自己的志向,與志同道合的人切磋相長,以成就善行。使奸邪的聲音、淫亂的色相,不存留於耳目之中;淫佚的音樂、邪僻的行為,不污染自己的內心;怠惰、傲慢、邪僻的習氣,不沾染自己的身體四肢。使耳、目、鼻、口、心智及整個身體,都能遵循正道而實踐正義的行為。

“然後發以聲音而文以琴瑟,動以幹戚,飾以羽旄,從以簫管,奮至德之光,動四氣之和,以著萬物之理。故樂行而倫清,耳目聰明,血氣和平,移風易俗,天下皆寧。”

“君子要遠離奸邪之聲,聽用雅正之樂”。這是前一段所講的。這一段接著講明“雅正之樂”的特點,說明大樂的德用,可以移風易俗,安定天下。

“發以聲音”,就是用聲音發動心志。在《詩大序》中說:“詩,志之所之也,在心為志,發言為詩。情動於中而形於言,言之不足,故嗟歎之,嗟歎之不足,故永歌之,永歌之不足,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。”詩,展現的是人的意志,當情感還在內心沒有表達出來之時,被稱為“志”;把情感用語言表達出來,就稱為“詩”;發以聲音,就是把心志用聲音來發動,把詩再拉長聲音吟唱出來,就稱為“歌”。用金、石、土、革、絲、木、匏、竹八種材料的樂器來演奏歌曲,再伴之以舞蹈,才稱之為“樂”。和諧雅正的音樂,能達到不可思議的教化效果。

“文以琴瑟”,在《禮記集解》中說:“文以琴瑟,謂琴瑟合於歌詠而文飾之,堂上之樂也。”指用琴瑟應和歌詠以文飾聲音,是堂上之樂。“動以幹戚”,“幹”就是盾,“戚”是斧。上次我們也講過,幹戚是武舞所執之具,就是指用幹戚振動形體,動以幹戚。“飾以羽旄”,以羽旄裝飾樂具。羽旄,是文舞所用之具。“從以簫管”,以蕭管隨從諸樂。

對於這三句話,在孫希旦的《禮記集解》中這樣注釋:“幹戚武舞,故言動。羽旄文舞,故言飾。從,隨也,蕭管輕,故言從。此皆堂下之樂也。”

“奮至德之光”,是指用上面所描述的諸種音樂,奮動天地至極之德,感得神明來降。奮,就是震動、奮動的意思。

“至德之光”,就是指天神降臨,地神出現,先祖庇佑等。

“動四氣之和”,指的是感動四時之氣序和平,使陰陽順序也。也就是春夏秋冬不失其序,不逆時令。

“以著萬物之理”,“著”就是成的意思。樂既和平,故能成就萬物之道理,也就是風調雨順,寒暑應時。

“故樂行而倫清,耳目聰明,血氣和平,移風易俗,天下皆寧。”“倫”,就是類的意思。因此正樂施行而人倫端正,萬類清美。人聽之則耳聰目明,血氣和平。從而變移粗敝惡劣的風氣,改革昏亂的習俗,人不做惡事,因此天下安寧,萬物各得其所。就是說實行正樂,能夠端正人的道德規範,和合陰陽。

這段話的意思就是說,用聲音把心志表達出來,與琴瑟相和而成樂章,揮動幹戚而成武舞,用羽旄作飾而成文舞,隨之用蕭管伴奏。用此音樂煥發出天地至德的光輝,引導陽、陰、剛、柔四氣順暢中和,以顯示萬物運行的法則。因此正樂通行而人倫正位,萬類清美,使人耳聰目明,心氣為之和平,良善的風俗隨之潛移默化而蔚然形成,天下因此而太平。

“魏文侯問於子夏曰:‘吾端冕而聽古樂,則唯恐臥;聽鄭、衛之音,則不知倦。敢問古樂之如彼,何也?新樂之如此,何也?’對曰:‘今君之所問者樂也,所好者音也,相近而不同。’文公曰:‘敢問何如?’對曰:‘夫古者天地順而四時當,民有德而五穀昌,疾疫不作而無妖祥,此之謂大當。然後聖人作為父子君臣,以為綱紀。綱紀既正,天下大定。天下大定,然後正六律,和五聲,弦歌《詩》 《頌》。此之謂德音,德音之謂樂。今君之所好者,其溺音乎?’”

這段話,實際上是給我們講了“音”和“樂”的區別。魏文侯問子夏說:“我身著端冕。”“端”,鄭玄注:“玄衣也。古樂,先王之正樂也。”“端”就是正式的玄色朝服,“冕”就是禮帽。“古樂”,就是古代聖王的正樂。魏文侯說:“我正襟危坐,穿著端服、戴著禮帽,來聽古代聖王的正樂,結果怎麼樣呢?卻唯恐要睡著,昏昏欲睡。”就像有人聽講座,打不起精神,昏昏欲睡。“但是當我聽鄭衛之音的時候就不知疲倦”,就像有人看電視劇,看了一集又一集,也不知疲倦。這說明什麼呢?他對鄭衛之音非常愛好,甚至沉湎其中。他就問了,為什麼聽古樂會出現這樣的情況?而聽新樂卻令人不知疲倦?

在春秋的時候,就有了古樂和新樂的區分。所謂的古樂,就是指自黃帝、堯舜以來,聖賢相傳的雅樂,比如說舜的《韶》、禹的《夏》等等。它的節奏緩慢莊重,培養人的中和之氣,富有教化意義。而新樂則是指當時人們所作的淫聲樂曲,如鄭衛之音,恣意放蕩。

子夏回答說:“現在您所問的是樂,而您所喜好的卻是音。樂和音雖然相近,其實不相同。”文侯就問了:“請問音和樂到底有什麼不同呢?”子夏回答說:“古時候天地和順,四季有常。”“四時當”,就是四時不失其序。“民有道德,五穀豐盛,疾病不生,又沒有凶兆,全都是恰到好處,這稱為‘大當’。”《禮記集解》注:“大當,言天地之間無不得其當也。”“當”,意思就是說真正的樂,不失其天地和諧、政治清明、人民安樂的實質,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太平盛世。“然後聖人出現了,確定了父子君臣的名分綱紀;綱紀一確立,天下才真正安定了;天下安定之後,端正六律,調和五聲,用琴瑟等樂器伴奏、歌唱《風》《雅》《頌》等詩篇,這才叫德音,這樣的德音才叫做樂。而您現在所喜歡的,恐怕是使人沉溺放縱的靡靡之音吧?”“溺”,譬喻人情沉湎而不反。孔穎達稱之為“淫溺”。

下面接著說:“鄭音好濫淫志,宋音燕女溺志,衛音趨數煩志,齊音敖僻驕志。四者淫於色而害於德,是以祭祀弗用也。為人君者,謹其所好惡而已矣。君好之則臣為之;上行之,則民從之。《詩》雲:‘誘民孔易。’此之謂也。”

“鄭音好濫淫志”,孔穎達《正義》:“濫,竊也,謂男女相偷竊。言鄭國樂音好濫相偷竊,是淫邪之志也。晏,安也。溺,沒也,言宋音所安,唯女子,所以使人意志沒也。衛音既促且速,所以使人意志煩勞也。齊音敖狠辟越,使人意志驕逸也。”

鄭國的音樂,濫相偷竊、毫無節制,使人心志淫邪放蕩;宋國的音樂過於安逸,使人心志沉溺;衛國的音樂急促快速,使人心志煩勞;齊國的音樂狂傲邪僻,使人心志驕逸。這四種音是“淫於色而害於德”,都是使人過分沉湎、放縱情欲,有害於人培養美德,不能稱之為“樂”。所以,祭祀的時候,也不能用這樣的靡靡之音。為什麼不能用呢?因為這些靡靡之音敗壞了中正之德。

最後,子夏還提醒魏文侯,說:“作為國君,一定要謹慎選擇自己的好惡。因為國君喜好什麼,臣下就會做什麼;上層幹什麼,百姓就會跟著幹什麼。”《詩經》說:“誘民孔易”。“孔”就是很、非常的意思,意思就是說誘導老百姓很容易,怎麼容易呢?其實就是上行下效,自己喜歡什麼,就會帶動整個社會興起這樣的風氣。

儒家認為以道為主導的音樂,有益於人心性的提升;而以滿足感官刺激作為主導的音樂,則會導向社會混亂。所以《樂記》上說:“君子樂得其道,小人樂得其欲。以道制欲,則樂而不亂;以欲忘道,則惑而不樂。”在古人看來,音和樂是有所不同的。低層次的音,悖逆天道中庸的原則,對人性的宣洩毫無節制,會引導人走向頹廢,甚至暴戾的極端,最終毀滅人性,這也被稱為“亡國之音”。而高層次的樂是天道的體現,使人在享受音樂的同時,能夠受到道德的薰陶,涵養心性,是入德之門。換一句話說,只有符合於“道”的音才稱為“樂”。

“君子曰:禮樂不可斯須去身。致樂以治心,致禮以治躬。心中斯須不和不樂,而鄙詐之心入之矣;外貌斯須不莊不敬,而慢易之心入之矣。”“易”,就是輕易的意思。

君子說:“人不可片刻離開禮樂。致力於樂,是為了陶冶心性,因為樂從內心發出,所以能陶冶心性;致力於禮,是為了調整身體與言行,禮是表現於外在的行為,所以能夠修正心行。一個人的心中如果有片刻不和順、不喜樂,卑劣而虛妄的念頭就會趁虛而入(卑鄙而虛妄的念頭趁虛而入,也就是說“利養貪欲”就會產生)。外貌如果有片刻不莊重、不恭敬,輕忽怠慢的念頭也會趁虛而入。

“故樂也者,動於內者也;禮也者,動於外者也。樂極則和,禮極則順。內和而外順,則民瞻其顏色而不與爭也,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。”所以說樂是調理人的內心,禮是規範人外在的行為。音樂至美能使人和暢,禮儀至善能使人恭順。內心和暢而外貌恭順,則人們望見他的外貌神情,就不會與他起抗爭之心;看見他的儀容風度,便不會產生輕視侮慢的念頭。

“是故樂在宗廟之中,君臣上下同聽之,則莫不和敬;在族長鄉里之中,長幼同聽之,則莫不和順;在閨門之內,父子、兄弟同聽之,則莫不和親。故樂者,所以合和父子、君臣,附親萬民,是先王立樂之方也。”

這一段是講音樂的普遍流行,可以在人民中間建立起一種平和的氣氛。具體而言:音樂在宗廟中演奏,君臣上下一同聆聽,就無不和諧恭敬;在宗族鄉黨中演奏,長幼一同聆聽,就無不和諧依順;在家門之內演奏,父子、兄弟一同聆聽,就無不和睦親密。所以,音樂是為了和諧父子、君臣之間的關係,而使萬民歸附親順的,這才是古代聖王立樂的宗旨所在。

總之,音樂的目的就是為了達到“和”。我們今天就把《樂記》講圓滿了。今天就學習到這裡,不足之處歡迎大家批評指正,謝謝大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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