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余莉 教授
尊敬的諸位老師，諸位同學，諸位朋友，大家好！
今天和大家一起來學習《建國君民，教學為先》的第三講。前兩講我們講了中國傳統道德教育的特點和經驗，我們講了四個特點。今天我們接著講：
中國古代的道德教育之所以得力，是因為它是由一個家庭教育、學校教育、社會教育和宗教教育共同構成的完整的體系。家庭教育是教育的開始，而中國人最重視的就是家庭教育，在家庭教育方面累積了很多的經驗。
早在周文王的母親太妊的時候，就已經非常地重視胎教了。她在孕育文王的時候，就做到了“目不視惡色，耳不聽淫聲，口不出傲言”。就是不好的景色景像都不去看，那些淫詞歌舞都不去觀聽，口裡講的話都是很溫柔的話，連傲慢的言語都沒有，更何況是粗魯罵人的話呢？正因為文王的母親是一位聖人，所以她生出的孩子文王，也才是一位聖人。我們現在很多地方，還把夫人尊稱為太太，而“太太”是怎麼來的呢？就是來自於周朝三位女聖人。文王的祖母叫太姜，他的母親叫太妊，他的夫人叫太姒。因為她們三位都是聖賢的母親，教導出聖賢的兒孫，所以我們把夫人尊稱為“太太”，那就是期許她能夠成為聖賢的母親，培養出聖賢的兒孫。
孩子出生了，眼睛一張開，雖然還不會說話，不意味著他沒有在學習。所以中國古代，對孩子出生後的教育也是非常地重視。比如在《漢書》上就記載著對太子的教育——“古之王者，太子乃生，固舉以禮”。古代君王的太子一出生，就要給他以“禮儀”的教化，教導他來習禮。這個“禮”還很具體，怎麼做的呢？“使士負之，有司齊肅端冕，見於天也”，就使成年的有德行的男子背著他，有專門管理的官員穿戴整齊，“端”就是正式的衣服，“冕”就是禮帽。他穿上端服，戴好禮帽，然後帶著太子行祭天之禮。“過闕則下，過廟則趨，孝子之道也”，如果過了宮門口，他本來是背著這個太子，就要把太子放下來；過祭祀祖先的宗廟的時候，他就要小步快跑，以示對祖先的恭敬。這都是教導孝子的道理。“故自為赤子，而教固已行矣”，所以從孩童開始，這個教育就已經開始推行了。
下面他又舉了一個具體的例子。“昔者成王，幼在繈褓之中”。從前周成王還在母親懷抱的時候，還是一個幼兒的時候，“召公為太保，周公為太傅，太公為太師”，就請了召公做他的“太保”，請周公做他的“太傅”，請薑太公做他的“太師”。什麼叫“太保、太傅、太師”呢？下面接著解釋：“保，保其身體。傅，傅之德義。師，導之教訓。此三公職也。”所謂的太保，就是保養太子的身體，當然也包括讓他的一言一行都中規中矩，看起來有威儀。“傅，傅之德義”，太傅的責任就是給他一些道德的教育，培養他好的品質。“師，導之教訓”，太師的責任就是給他一些訓誨和引導，這是三公的職責。也就是說，要請全國最有德行、最有學問的人當太子的老師，所以他從小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。
這還不夠，“於是為置三少，少保、少傅、少師”，還要再設置“三少”，就是少保、少傅、少師。他們三個是幹什麼的呢？“是與太子宴者也”。這“三少”就是和太子日常生活起居都在一起的人。他們負責把三公教導太子的這些道理，表演在生活之中，讓太子去學習。“故乃孩提有識，三公、三少明孝仁禮義，以導習之，逐去邪人，不使見惡行”，所以自從這個孩子懂事之後，三公、三少就來教導他孝敬父母、仁愛禮義的道理，用這個來教導他、熏習他，使那些邪惡的人都遠離他，讓他所見的都是正行，那些邪惡的行為都見不到。“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，孝悌博聞有道術者，以衛翼之，使與太子居處出入”，還要選那些天下之端士，就是有道德學問的人。比如說孝弟，在家孝敬父母，出門尊敬長輩，知識廣博、學識淵博，而且有道德的人來輔助他，“使與太子居處出入”，使這些人和太子生活在一起，一起出入。“故太子乃生而見正事，聞正言，行正道，左右前後皆正人”，太子一生下來，他所見的是正面的事，所聽的是正言，所行的是正道，前後左右侍奉他的人、教導他的人也都是正人。後面就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：“夫習與正人居之，不能無正。猶生長楚之鄉，不能不楚言也。”如果習慣了和正人君子生活起居在一起，他的言行舉止就不會不端正，就像一個人生長在楚國，就不能不會說楚國話一樣。孔子曰：“少成若天性，習慣如自然。”這一段話就是《漢書》上，也是在《禮記》中講的對太子的教育。也就是說，從這個孩子一立為太子之後，就要選全國有德行、有學問的人對他的一言一行、一舉一動給以指導、給以引導，讓他熏修正事、熏修正行，說的也是正直的言語。
對於太子的教育是這樣的嚴格，一般的家庭雖然不像太子的教育這樣地嚴格，但是也是非常地注重。現在很多人都不懂得這個道理了，比如說一個孩子的母親，一邊抱著孩子餵奶，一邊在罵人、一邊又在生氣、一邊又在說謊，而這些都被孩子看在眼裡。就像這個攝像機、照相機一樣，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，成為他一生為人處世、待人接物的原則。所以現在的孩子為什麼容易說謊呢？比如說他的母親接到了一個電話，這個電話是找她的丈夫出去應酬的，結果母親拿起電話來就說，他不在家，他出去幹什麼、幹什麼去了，其實她的丈夫就坐在茶幾前面喝茶。她的這些話、這一番表現恰好被她的兒子看到了，結果這個孩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麼，以為做人就是可以說謊的，說謊可以獲得很多的方便。所以這個孩子也學會了說謊。古代做父母的一言一行，一舉一動在兒女的面前都是非常地謹慎。這個是家庭教育是始從胎教，貫穿了一個人的一生。
到終的時候，“慎終追遠，民德歸厚矣”。謹慎地辦理喪事，追奠亡故的先人，這個民風就自然歸於淳厚了。這是什麼道理呢？我們想一想，一個人連他的祖先都念念不忘，想著定時去祭祀，他對於眼前的父母哪有不照顧的道理呢？他不可能一面去祭祀祖先，一面又打爹罵娘，這個於情於理都是不符合的。所以慎終追遠，祭祀祖先，培養起了一個人深厚的知恩報恩、飲水思源的意識。而在祠堂之中，供奉的都是祖先的牌位，每到春秋祭祀的時候，會把全家族的人召集在一起。幹什麼呢？宣講祖先的德行，說你們家在哪朝哪代，出了哪一位有德行的人，他對國家有什麼貢獻，他有什麼德行我們可以學習和仿效。你作為這樣的人的後代，一言一行、一舉一動都要小心謹慎，不要因為自己的言行給祖先抹黑。
在《後漢書》上記載著楊震的故事。楊震為官很清廉，有一次他赴任東萊太守，路過了昌邑縣，而這個昌邑縣的縣令王密恰好是他舉薦出來做秀才的。王密知道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恩人路過此地，就想表示感恩。於是趁著夜色，帶著十斤黃金要呈獻給楊震。楊震一看就歎了一口氣，他說：“哎，我瞭解你，可惜你卻不瞭解我。”王密以為楊震怕這件事有人知道，才不願意接受的。於是他就趕緊說：“恩公，這件事沒有人知道，你就放心地接受了吧！”結果楊震回答說：“這一件事，有天知、有神知、有你知、有我知，這叫‘四知財’，怎麼說沒有人知道呢？”所以他就拒不接受這“四知財”。後來楊震過世之後，他的兒子、他的孫子，乃至於曾孫，都做到了三公的位置，非常地顯達。《後漢書》把這樣的例子摘取下來不是偶然的，而是要告訴我們，一個人廉潔，他一定會讓後代子孫得到庇蔭。那麼他的後代子孫為了紀念楊震這樣廉潔的作風，就把他們家的一個房屋取名為“四知堂”，也就是說凡是楊家的後代子孫，從這一塊匾額之下走過的時候，都能夠想到他們的祖先不收“四知財”。
我們一言一行、一舉一動，要小心謹慎，千萬不要給祖先抹黑。到春秋祭祀的時候，就把祖先這些廉潔的、仁愛的、孝悌的這些故事都講解出來，他的後代子孫就受到了提醒，受到了教育。而事實上我們每一家的歷代祖先之中，都有像楊震這樣廉潔有守的人。在春秋祭祀的時候，把祖先的這些故事講述出來，我們自然受到了教育。所以，中國的反腐倡廉教育在家庭之中已經開始了。
在浙江溫州附近有一個“鄭義門”，這個鄭家從宋代到清代三百多年，出了一百七十三位大大小小的官員，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貪汙受賄，全都是廉潔有守。什麼原因呢？就是得益於嚴格的《鄭氏規範》，也就是鄭家的家規。這一部家規，對如何做官、如何待人、如何教育兒女都有明確的規定。正是因為這一部家規，嚴格的家教，使得他們家代代有賢人出現。這個是家庭教育是人生受教育的開始。
但是在“五四運動”，“十年文革”的時候，我們認識不到祠堂的教育意義，認為它是“四舊”，給破除了。結果，現在的孩子做事不要說想到祖宗，就是能夠想到自己的父母已經不錯了。我們經常看到身邊的年輕人，眼看著要結婚了，把對方帶到家裡讓父母看一下，說我們很快要結婚了，請你給我們準備房子、準備錢。如果不是為了房子、為了錢，他們結婚了可能父母都不知道。所以這樣負責任的態度沒有培養起來，還學了很多西方的“自由”的觀念，就導致現在的孩子越來越難以教育。這個是家庭教育，是道德教育的開始。
學校教育是道德教育的延續。而學校教育的首要內容，就是教導孩子要孝敬父母。我們想一想，我們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，上了博士，也沒有一堂課教過我們如何孝敬父母。古人對於老師非常地尊敬，什麼原因呢？就是因為老師教導孩子孝敬父母。因為做父母的，雖然千辛萬苦，但是總不能在孩子面前這樣說：“你看我培養你多辛苦多辛苦，你以後一定要孝敬我。”一般的父母都說不出這樣的話。但是這個孝確實有人教導。所以責任就落在了老師的身上。老師受到了特別地尊重，這個從古禮之中就能夠反映得出來。孩子和父親去拜見老師的時候，父親會帶著很好的禮物表達對老師的恭敬。見了老師之後，他帶著兒子先沖孔子像行三跪九叩首的禮，然後又請老師上座，他再帶著兒子對老師行三跪九叩首的禮。這個三跪九叩首的禮在古代就是最重的禮，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三鞠躬禮。為什麼這樣做呢？其實這都是表演給孩子看的。因為孩子心目中最敬畏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，而他的父親對老師如此地敬重，他對老師的教導怎麼能不信從呢？老師教導他什麼呢？老師教導他要孝敬父母。所以老師和家長一配合，家長教孩子尊敬老師，老師教孩子孝敬父母，這個孩子很容易受教了。現在很多人不明白這一個道理，孩子在學校被老師一說，稍微說得重一點，孩子回家就告訴父母。父母又不懂教育，他又去找校長，校長又去找老師，最後的結果是這個孩子有了錯，老師也不敢給他指正，他怎麼會不一錯再錯呢？
在古代，不僅僅是老師可以教導孩子，凡是和孩子父母平輩的這些長輩看到這個孩子做錯事，都可以給他指正。他的父母是什麼態度呢？他的父母會帶著貴重的禮物去感謝人家、感恩戴德，說我這個孩子在外面做錯了事，幸好你及時糾正才沒有讓他一錯再錯、釀成大錯，他是感恩戴德的態度。現在的孩子父母對別人指正自己孩子的錯誤是什麼態度呢？我們經常看到一些孩子和父母一起出去吃飯，這個飯桌上坐著孩子的父母，孩子的姑姑、阿姨、叔叔、舅舅等等，結果這個孩子就把桌子亂轉，自己喜歡吃什麼菜，先夾到自己碗裡，舅舅看到了就說：“孩子，不可以把桌子亂轉，別人都吃不到菜了。”結果舅舅的話一出口，這個孩子父母的臉色怎麼樣呢？臉一下子就拉長了，變得很難看，意思是說，我自己的孩子我還不會教育嗎？還用得著你管？而且他自己覺得自己的兒子還挺好的。
在《大學》上有一句話說，“人莫知其子之惡”，因為人太喜愛自己的孩子了，怎麼看他怎麼可愛，經常和自己的孩子相處在一起，他有一些明顯的錯誤都看不到了。結果別人看到了，幫他指正過來，他不感恩，反而對他很不高興。所以現在的人都學乖了，這個孩子無禮，都已經鬧到天上去了，旁邊的叔叔、阿姨看了怎麼說呢？說這個孩子可真活潑。你看這個孩子無禮至極，我們還稱讚他。讓這個孩子就分不清好壞是非了。
在古禮中，對老師的尊重還有一些表現。比如說在“冠禮”之中，男子二十歲行冠禮（也就是成人禮），他的朋友、平輩要送給他一個字，表示對他的尊重。因為他已經成人了，不能再稱他的名了。從此以後，他的親朋好友，還有這些同學、同事都要稱他的字，表示對他的尊重。他到皇帝那裡去做官，皇帝要稱他的字，表示對他的尊重。只有他的父母一生可以稱他的名，此外就是老師可以一生稱他的名。這就是告訴我們，老師和父母的恩德是相等的，父母給我們身命，老師給我們慧命。
皇帝接見群臣的時候都是面南背北，以君臣之禮來接見。但是他在接見老師的時候，就不能以君臣之禮來接見了，他必須降階，以主賓之禮來接見。一個站在東面，一個站在西面。這就是提醒皇帝，雖然你貴為天子、富有四海，是一國之君，但是老師他永遠是你的老師。上行下效，皇帝都這樣做，全國才興起了尊師重教的作風。
在喪禮之中，父母過世，子女要守喪三年，要穿孝服。老師過世，也要守心喪三年。雖然不用穿孝服，但是要在內心感念老師的恩德，念念不忘老師的教誨，這個就叫“心喪”。所以中國古代對老師的尊重，都是通過具體的禮來表現的。
老師教導孩子孝敬父母，內容也很豐富。不僅僅要教他贍養父母，還要重視父母的精神生活，要養父母之心。在《論語》上就記載著孔老夫子的弟子來向他請教，說什麼叫孝。孔老夫子就說，現在所謂的孝子，認為能贍養父母就盡到了孝道，但是至於養狗養馬而言，也同樣是養，如果僅僅贍養而不尊敬父母的話，怎麼能夠把養父母和養狗養馬區別開來呢？所以贍養父母最重要的，是從內心表達出對父母的尊敬和感恩之心，不要讓父母經常擔憂。《論語》上說，一個真正的孝子就是做到了“父母唯其疾之憂”，就是你的父母僅僅為你的疾病而擔憂，完全沒有必要為你任何其他事情而擔憂了，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孝子。老師講的這一個孝，要養父母之心。
在《禮記》上也有一段論述，我們看一看兒女應該是怎樣侍奉父母。《禮記》上說：“子事父母，雞初鳴，鹹盥漱”，兒女侍奉父母，在雞叫頭鳴的時候（也就是很早）就要起來，刷牙、漱口、梳洗打扮。“冠、緌、纓、端、畢、紳、搢笏”，“冠”就是把帽子戴好；“緌”就是要把帽子上的飾物理好；“纓”就是把帽纓打好結；“端”就是正式的端服；“畢”就是蔽膝，古人穿衣服前面有一個像圍裙似的東西，那就叫蔽膝；“紳”就是系好大帶；“笏”就是古人去覲見皇帝的時候，拿的一個長方形的記事板，把這個笏給插好。“左右配用”，就是左右要帶上一些東西，帶上一些什麼東西呢？可能是父母需要的東西。把這些準備好之後去幹什麼呢？“以適父母舅姑之所”，就來到了父母、公婆居住的地方。“及所，下氣怡聲，問所欲而敬進之，柔色以溫之”，到了父母、公婆住的地方，就低聲下氣地、臉色很歡愉地問父母、公婆需要什麼。他們需要什麼，就恭敬地敬奉上什麼。你看這個態度是“柔色以溫之”，非常地溫柔。“父母有過，下氣怡色，柔聲以諫”，如果父母有過失呢？還是要很溫柔地、很和氣地來勸諫父母。“諫若不入，起敬起孝，悅則複諫”，如果父母聽不進你的勸告，你還要更加地恭敬、更加地孝順，待父母高興的時候再次去勸諫父母。“父母怒，不悅，而撻之流血，不敢疾怨，起敬起孝”，父母不高興了，生氣了，把兒女打得血流滿面，也不敢對父母有怨恨之心，而且還要更加恭敬，更加孝順。所以中國人講這個“孝”很有味道，也就是說從孝順父母這一個德行，培養起了一個孩子和任何人都不對立、不怨恨的心。父母都鞭撻他都血流滿面了，他也沒有什麼怨恨。這種態度一旦養成了，他到了社會，到老師那裡，到領導那裡，領導指責他，老師即使鞭打他，打他的手板等等教訓他，他對老師也只有感恩、沒有怨恨。所以從孝敬父母培養起了一個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與他人對立，也不怨恨任何人的這樣一種態度。實際上也就是把一個人的我執，通過孝順父母都給破掉了。“父母雖沒，將為善，思貽父母令名，必果”，說父母過世之後，要做一件善事，想到這一件事會留給父母好的名聲，雖然這件事很困難，遇到了很多的挫折，但是也一定要把它做成功。
這一段論述我們看了就很有感觸。對父母的恭敬心表現得淋漓盡致，就像要去朝見皇帝一樣，要穿很正式的服裝，還要想到父母可能需要什麼，心非常地細。我們現代人看了這個，可能覺得太煩瑣了，特別是我們現代人，生活節奏這麼快，哪有時間去整理這些服飾等等。有一位朋友是東北人，他的兒子到日本去留學，娶了一個日本太太回來了。這個日本太太第一次見公婆，第二天早晨起來的時候，她的公公婆婆推開門一看，這個媳婦穿著很端莊的和服，都是在正式場合穿的那種服裝，梳洗打扮得非常整潔，好像是要去參加宴會一樣，就跪在了門外。看到公公婆婆出來了，趕緊鞠躬，然後說：“請問爸爸媽媽，昨天睡得好嗎？”一開始把她的公公婆婆嚇了一跳，不知道兒媳怎麼了，是不是因為受了什麼委屈才有這樣的舉動？你看中國的禮，自己沒有學好、沒有保留下來，認為那是繁文縟節，但是被日本人、被韓國人學得淋漓盡致。所以中國古人有句話說：“一分誠敬，得一分利益；十分誠敬，得十分利益。”韓國人、日本人對傳統文化有恭敬心，他們也受到了利益。我們中國人對自己的文化沒有恭敬心，我們就不得利益，反而還出現了一些亂象。
有一位很有名的學傳統文化的教授，應邀到韓國去訪問。在演講的過程中，他使用了一個非常不恭敬的稱呼孔老夫子的詞，結果下面在座的韓國人聽了之後非常地憤慨，他們不約而同紛紛起立退場，表示抗議。因為在韓國人的心目中，孔老夫子是一位聖人，他們從小就沐浴在儒家倫理道德的薰陶之下，受到的是“仁義禮智信”的教化。這個教授還是學傳統文化的教授，居然還這樣不恭敬地稱呼孔老夫子，他們還覺得這樣的人講不出什麼好東西，所以就全體起立表示抗議，退場不聽了。
這些例子都告訴我們，“禮失而求諸野”，這個“禮”在我們中國找不到了，但是到遠方的民族那裡反而保留下來了，就在他們的生活之中。
在《禮記》上還記載著一個“樂正子春”的故事。擔任樂正之職的，他的名字叫子春。他在下堂的時候，不小心把自己的腳給傷到了。但是腳好了幾個月了，他還是愁容滿面，不太高興。他的弟子看了，就向他請教，說：“老師您這個腳傷病已經好了很長時間了，為什麼您還是這樣愁容滿面呢？”樂正子春怎麼回答的呢？他說，我們的父母親是完完整整地把我們生下來的，我們要把這個身體完完整整地保存好，這才是盡到了孝道。所以作為孝子，每走一步路都不敢忘記父母，每說一句話都不敢忘記父母。如果你每走一步路，不敢忘記父母，每說一句話，不敢忘記父母，那你會怎麼做呢？他說“一舉足而不敢忘父母，是故道而弗徑，舟而弗遊”，如果你每走一步路都不敢忘記父母，那麼，有大道，你就不會去走那些羊腸小徑；有船可乘，就不會遊水過河。為什麼呢？“不敢以先父母之遺體行危殆”，不敢用父母給我們的身體去做危險的事。“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，是故惡言不出於口，忿言不及於身。不辱其身，不羞其親，可謂孝矣”，如果你每說一句話都不敢忘記父母，那你說話就非常小心謹慎，就不會口出惡言。如果你罵別人，別人也會憤憤不平來回罵你，這個怨恨的言語就返回到你自己身上來了。不辱沒自己的名聲，不讓父母蒙羞，才是一個孝子所應當做的。所以，我們看到一個孝子他謹慎的態度，“一舉足、一出言”都想到會不會辱沒父母的名聲。
在《禮記》上還有一段論述，關於怎麼樣盡孝的，說：“身也者，父母之遺體也。行父母之遺體，敢不敬乎？”我們的身體都是父母給予我們的，那用父母給予的身體去做事，怎麼敢不恭敬呢？後面它舉了幾個例子。“居處不莊，非孝也；事君不忠，非孝也”，如果你生活起居不夠莊重，這就不是孝的表現；如果你侍奉君主、侍奉領導不竭忠盡智，這也不是孝的表現。“蒞官不敬，非孝也；朋友不信，非孝也；戰陣無勇，非孝也”，如果你做官不認真負責，沒有盡到自己的本分，還經常損公肥私、貪贓枉法，這也不是孝的表現；與朋友相交往不夠誠信，這也不是孝的表現；作戰沒有勇敢的精神，這也不是孝的表現。“五者不遂，災及於親,敢不敬乎？”也就是說這上述五者都做得不夠好，災殃會殃及到父母，也會辱沒父母的名聲，所以怎麼會不恭敬呢？這就告訴我們，一個孝子的心中，時時掛念著父母，一言一行、一舉一動都要小心謹慎，生怕辱沒了父母的名聲。
《弟子規》上也說，“身有傷，貽親憂。德有傷，貽親羞”。很多人就問：“你們講孝有什麼用啊？你看某某高官，他也是一個孝子，他對父母挺好的，不照樣貪汙受賄、違法亂紀、鋃鐺入獄了嗎？”這就是不懂得孝的內容很全面，不僅僅要贍養父母，讓父母衣食無憂，還要養父母之心、還要養父母之志。所以在《孝經》上也說，“立身行道，揚名於後世，以顯父母，孝之終也。”父母培養我們一次，並不僅僅是希望我們在他面前端茶倒水、養老送終，他更希望我們能夠成為一個對國家、對人民有益的人，所以當我們在竭心盡智地為人民服務、為國盡忠的時候，我們就是在盡更高層次的孝。所以大孝，孝天下之父母。
有一次我們去河北參加傳統文化的論壇，正好我的母親也和我一同前往。主持人知道我母親也來了，就非常想採訪採訪她，是怎麼樣把自己的三個孩子都培養成大學生的。拿著話筒問，“這位老母親，您是怎麼教育孩子呢？有什麼秘訣，這麼成功？”結果我母親回答了一句話，她說，“其實我都沒做什麼，這都是國家的功勞、老師的培養”。很多人聽了這句話，可能覺得是在唱高調。實際上我母親在家的時候，我們說“都是你有功勞，勞苦功高”，我母親都說“這都是國家的培養、老師的付出”。母親經常這樣教導我們，她希望我們能夠成長為一個為國家、為民族有利益的人。她經常告訴我們，要舍小家、為大家。這一個態度確實是非常難得的。
但是一開始我們出來講傳統文化，她並不是很支持。原因何在呢？我記得我第一次回煙臺的時候，煙臺的一些弘揚傳統文化的老師聽說我回來了，就到我家裡去看望我。結果幾乎都被母親給攆出去了。因為我母親是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的人，經歷了這個運動的人，她不知道你們現在又在搞什麼運動，吹什麼風，走的這個路是不是正確的，是不是真正對國家、社會認可的，對人們有幫助的。所以她心存疑慮，念念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。因為我從小就上學，讀了很多書，對社會不太瞭解，她生怕孩子被人家欺騙了，上當受騙了。我當時不太理解母親關愛兒女的心，就覺得母親控制欲望太強，處處都要管我們。我們要去給誰講課、多少人、誰邀請的、到哪裡去，她都要問得一清二楚。所以我們一開始就覺得很不理解，甚至心裡還有抱怨。她把我們關在門外，也是一種極端的方式，希望我下次不要再早出晚歸了。我們不理解的時候，心裡就有對立，就有怨言。但是通過學習傳統文化，我們這個心就變得越來越細了，就能夠體會到母親真正的想法了。把這個對立消除之後，境界就轉變了。母親現在特別希望我能夠多做一些對國家、人民有利益的事，這也是每一個做父母的人對兒女的期望。
“孝”的內容很全面，這些內容全靠老師來教導，所以對老師不能夠不尊重。在《呂氏春秋》上就有一段話說得很好：“我們現在的人，地位比不上古代的君王，智慧比不上古代的聖賢人，還想不尊師重道，那想得到‘道’是太難太難了，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在《群書治要·屍子》上，作了一個更好的比喻，這一段話是這樣說的：“屋焚而人救之，則知德之。”假如你們家房子著火了，別人都趕來幫你把火撲滅，你會對這些人怎麼樣呢？一定會對他們感恩戴德。“年老者使塗隙戒突，故終身無失火之患，而不知德也。”上了年紀的人、有經驗的人早早地提醒你，要把牆的縫隙塗好，把煙囪做得好一點兒，讓你終身沒有失火的憂患，你卻當成了耳旁風，還覺得他很嘮叨，不知道對他感恩戴德。同樣的道理，“入於囹圄，解於患難者，則三族德之”，如果你現在被關進了監獄，有一個人進入監獄裡把你救出來，或者他想方設法地找關係，使你免於牢獄之災，你會怎麼樣呢？你們家三族的人都會對他感恩戴德，因為你出來之後，又能孝敬父母、照顧妻子、教育兒女，所以全家人都會對這個人感恩戴德。比如我們現在看到有人犯了罪，被關進了監獄，家裡的親屬、朋友想方設法地托關係找後門，希望把他減刑，從監獄裡給救出來，對於能夠幫忙的人，那是磕頭送禮都可以，問題是什麼呢？“教之以仁義慈悌，則終身無患而莫之德”，現在有老師教導你仁義慈悌的道理，告訴你要有仁愛之心，不能見利忘義，做人要講道義，要尊敬長輩、尊敬領導、畏懼法令，教導你這些做人的倫理道德，讓你終身都不會進監獄，讓人終身都不會有進監獄的憂患。但是，我們卻不知道對他感恩戴德，這就是我們現在目前社會的現狀。你看，那些講倫理道德的人，我們去聽一堂課，好像還是硬著頭皮去的，是朋友把我們拽去的，是家人想方設法地把我們給騙去的。這就是我們分不清孰重孰輕，不知道防患於未然。
古代的帝王對於老師也非常地尊敬，因為他知道把教育辦好了，社會人心得到了教化，才能夠真正和諧。這是學校教育是道德教育的延續，社會教育就是道德教育的擴展。
而社會教育都秉持了孔老夫子的一個理念，那就是“思無邪”，不要引起人們邪曲不正的地方，不要引起人們的邪知邪念。中國古代的詩詞、歌舞、戲劇、小說、繪畫、雕塑等等，都是起到了教育的含義。我們知道《詩經》最初有三千多首，後來孔老夫子把它刪成了三百零五首，在《論語》上有“《詩》三百，一言以蔽之，曰思無邪”的說法。有《詩經》中我們看到有一首詩是諷諫周幽王的時候，連孝子都不能夠侍奉父母的詩。這句詩也是教導我們要知道父母的恩德。這首詩是這樣寫的：“蓼蓼者莪，匪莪伊蒿。哀哀父母，生我劬勞”你看那又長又高的莪蒿啊，噢，原來不是莪蒿，而是青蒿。因這個孝子的憂思，把青蒿都看成了莪蒿。可憐我那父母啊，“哀哀父母，生我劬勞”，生養我多麼地辛勞。“無父何怙，無母何恃。出則銜恤，入則靡至。”如果沒有父親，我們依靠誰呢？如果我們沒有母親，我們又來依賴誰呢？在出門的時候牽掛著父母，回到家裡卻見不到父母的面。“父兮生我，母兮鞠我。拊我畜我，長我育我。顧我複我，出入腹我”，父親呀，是您生下我；母親，是您撫育我。培養我呀，教育我；長養我呀，撫育我。出門進門抱著我，照顧我呀，反復地掛念我。這都是告訴我們，父母在心中時時掛念著兒女，他們對兒女的照顧是無微不至。最後一句話說，“欲報之德，昊天罔極”，想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，但是父母的養育之恩太重了，卻無以回報。這一句話，就是教導我們要孝敬父母，這就是《詩經》上的教導，要培養起人孝敬的態度，培養起一個人忠、愛、節、義的品質。這全都是《詩經》的主題。
詩歌如此，音樂也是如此。在《禮記》上對音樂有這樣一段闡述：“是故先王之制禮樂，非以極口腹耳目之欲，將以教民平好惡，而反人道之正。”古聖先王制禮作樂的目的並不是要滿足人們口腹耳目的欲望，教導人們培養出正確的好惡之心，而返回到做人的正道上來，這才是禮樂的目的。所以孔老夫子到了一個地方，他沒有問這個地方的政事辦得如何，只是聽一聽他們流行什麼音樂，就能知道這個地方的民風如何了。在《論語》上還有一段關於禮樂作用的闡述，這一段話就教導我們學習禮樂要重視實質，而不重視形式。“禮雲禮雲，玉帛雲乎哉？樂雲樂雲，鐘鼓雲乎哉”，禮呀禮呀，就是要呈獻玉帛這些形式嗎？樂啊樂啊，就是敲鐘打鼓嗎？換一句話說，在十七屆六中全會以後，我們黨提出要加強文化建設，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、大繁榮。結果這一個號召提出之後，我們就看到很多的電視臺把這些地方的歌舞全都搬上了螢幕，我們可以把這一句話套用一下，說文化建設呀文化建設，難道就是唱歌跳舞嗎？我們現在文化建設有形式，而沒有內容，沒有傳達孝悌忠信、禮義廉恥的道理，讓人看了這一個戲劇表演、歌舞表演培養起一個人正確的態度。
在《呂氏春秋》上有一段對音樂作用的描述。對亂世之樂的特點做了一個描述：“亂世之樂，為木革之聲，則若雷。”亂世的音樂，如果是在演奏木質和革質的樂器，它發出的聲音就像雷霆震怒。“為金石之聲，則若霆”，你如果是在演奏石質、銅質的樂器，它發出的這個聲音就像霹靂。“為絲竹歌舞之聲，則若噪”，如果演奏絲竹之類的歌舞音樂，這個聲音就像大嚷大叫。“以此駭心氣，動耳目，搖盪生則可矣”，就是用這種音樂來驚駭人的心氣，動盪人的耳目，搖動人的性情，是可以辦得到的。“以此為樂，則不樂”，以此作為音樂來演奏，絕對不可能給人帶來快樂。“故樂愈侈，而民愈鬱，國愈亂，主愈卑，則亦失樂之情矣”，所以音樂越是奢侈，人民就會越抑鬱，國家就越混亂，君主的地位越是卑微，就是君主不受人尊重了，這也就失去了音樂本來的意義了。那麼這一段話我們對照一下現在的流行歌曲，特別是那種打擊樂，好像說的就是這種狀況。
除了音樂之外，在中國古代的建築也體現了教育的作用。我們如果去西遞宏村（一個古代的村落）參觀，導遊就會給你介紹，我們的窗戶是不一樣的，前門的窗戶是一個扇子形，為什麼要做成扇子形呢？提醒你要出門行善。後門的這個玻璃就不是扇子形了，它是一個葉子形，告訴你要落葉歸根。所以你看古人即使做一個玻璃，都起著教育的效果。
在中國古代起著重要教育作用的建築物有三種，第一就是祠堂。在“文化大革命”之前，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祠堂。我們看到有李氏宗祠、張氏宗祠，這個祠堂就是教導人孝道，教導人知恩報恩、飲水思源。除此之外還有孔廟，如果大家去孔廟參觀，可以看到歷代皇帝都會去祭孔。孔廟供奉的是孔子像，教導我們要見賢思齊，還有一個是紀念老師，看到孔子像想到孔老夫子的教誨，這是起到了師道的作用。教導人尊師重道。
還有一個叫道家的“城隍廟”，現在我們仍然保留著逛廟會的傳統。為什麼逛廟會呢？到二月初二的時候，有一個習俗就叫逛廟會。廟會上好吃的，好玩兒的很多，小孩特別喜歡去。父母帶著孩子逛了一圈之後，一定要帶他去城隍廟裡看一看。而這個城隍廟裡供奉的是什麼呢？是十殿閻羅，告訴你偷盜以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，受到什麼樣的懲罰。邪淫有什麼樣的結果，受到什麼樣的懲罰……這裡邊都很具體地表演，非常的形象。帶著孩子在這裡看一圈，就是受到了教育，從小根深蒂固，一生不敢作惡。所以有人說，一個地方有一座城隍廟，這座城隍廟的功能頂得上十萬個警員。我們都知道，以前在各個縣鎮都有城隍廟，可惜的是，這樣一個很好的教育設施，也是在文革的時候被當作“四舊”破壞掉了。
社會教育是誰來承擔呢？在中國古代，社會教育是靠“儒釋道”三家共同來承擔的。所以我們說起儒教、道教、佛教，這個“教”是教育而不是宗教的含義。“宗教”這一個詞是從西方翻譯到日本，又從日本翻譯到中國的，它是指西方的“religion（宗教）”。而中國的宗教和西方的宗教有不同含義的。這個“宗”有“主要的、重要的、尊崇的”意思，而這個“教”是指“教育、教學、教化”的意思。所以中國的宗教和西方的religion是完全不一樣的。教育是由儒釋道三家來承擔的，我們看佛教，它不是宗教而是教育，這個也可以從“寺”的來源看的到。在漢代的時候，皇權和相權區分得很清楚。在皇帝下的一級辦事機構稱為“寺”，寺的最高長官稱為卿。皇帝下的一級辦事機構有九個，所以也有“九卿”之說。宰相下面的辦事機構是六個，就是“吏、戶、禮、兵、刑、工”，它的最高長官稱為尚書，它的副長官稱為侍郎。在當時，外交是由鴻臚寺來負責的，鴻臚寺就相當於我們現在的外交部，也就是說，在當時外交是由皇帝主管的。外國的僧人到中國，都是皇帝派人禮請而來，住在鴻臚寺。但是，他和皇帝、大臣一交流，皇帝就對佛教非常地嚮往，希望這些外國的僧人不要回國了，留在中國長期興辦佛陀教育。但是鴻臚寺是接待短期來訪客人的，住在這裡長期就不方便了，皇帝就下令在九寺之外增設一個寺，專門推行佛陀教育。所以，就建了一個白馬寺，白馬寺在後漢的首都洛陽。為什麼取名“白馬”呢？當時的交通不便利，佛像、僧人、經書都是萬裏迢迢由白馬馱過來的，所以對於白馬的功德也不能夠忘記。這就是把教育落實在生活之中，意思是說即使是畜生對我們有功，我們都不能夠忘記，更何況是人呢？
白馬寺建立起來，做了兩件事：第一件事是把外文的經典翻譯成中文，第二就是要解釋經中的意思，指導修學。它就相當於我們現在的國學編譯館，起到的是教育的作用。那麼，正因為佛陀教育是皇帝來主抓的，所以它的影響很快超過了由宰相主管的儒家教育，在全國大大小小的縣都出現了**寺。如果我們現在到一個比較古老的寺院去參觀，看到這個匾額上有幾個字為“敕建**寺”，就是由皇帝下令、由地方政府或者中央政府來承建的，佛寺可以採用皇宮式的建築。
佛教是教育，但是很多人不明白了，既然是教育，為什麼我們走到一個寺院看到了很多的佛像、菩薩像，讓我們一看就覺得是偶像崇拜，又和宗教聯繫在一起了。這也是我們不懂得佛教是一種高度藝術化的教學方式，但是這種高度藝術化的教學方式能夠為底蘊深厚的中國人所理解。因為中國人自古以來就通過建築、雕塑、美術來傳達教育的內容。比如說我們到了一個正規的寺院，第一個建築物一定是天王殿。天王殿供著四尊天王，東方叫“持國天王”，手裡拿著一個琵琶。什麼意思呢？他教導我們要負責盡職，才能夠把國家治理好。手裡的琵琶代表我們做事無過、無不及，就像這把琵琶的弦，如果我們繃得太緊，弦就會斷裂，如果繃得太松，又彈奏不出美妙的聲音了。只有彈的適中，美妙的聲樂才出現了。所以“持國天王”教導我們負責盡職，做事無過、無不及。儒家講“中庸”，佛家講“中道”。
南方叫“增長天王”，顧名思義，就是求進步。無論你的德行、你的才藝、生活品質、學識，每一天都要有進步。從這裡也告訴我們，佛教並不是我們很多人所認為的，它是消極落伍的東西。為什麼有這種印象呢？這都是一些不瞭解佛教的導演、編劇拍的電影、電視劇所造成的影響。說這個人在感情上受到挫折、事業不順利，最後遁入空門，了此殘生，這都是我們對佛教的誤解。我們看《景德傳燈錄》、《淨土聖賢錄》等等，歷史上有很多高僧大德都是非常有學問、有德行的人，可以做世間的師表。特別是在順治皇帝之前，一個人要想出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他在世間的學問要拿到進士，這個進士就相當於我們現在的博士（古代的學位有三個層次，叫秀才、舉人、進士）。想出家，要對世間法、儒家的經典非常地通達，而且還要能夠講經說法，對佛家的經典也很通達，國家才發給你一個度牒，成為一個正式的出家人。但是到了順治皇帝那裡，順治皇帝要出家了，他覺得出家是一件好事，不要給人那麼多的限制，他就把這一條件給廢除了。結果他是以好心做了壞事，為什麼這麼說呢？就像我們要考清華大學，必須得一定的分數之上才能夠被錄取。可是現在不用了，上清華是好事，把這個分數線給降低或者給廢除，誰想來誰都來，最後清華大學就不成為清華大學了。所以因為他這樣的做法，使後代僧才的素質不能夠得以保證了，這件事也受到了後代一些大德的批評。
所以從歷史的發展上看，在歷史上那些出家人都是很有德行、很有學問的人。我們有一句俗話叫“無事不登三寶殿”。“三寶”就是指佛、法、僧，就是指佛教的寺院。一般佛教的寺院為了便利修行，都建築在交通不是很便利的地方。一個人要去求見高僧，要換了帆船、又換了馬車，經過長途跋涉才能夠見到高僧去向他請教。所以沒有重要的、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，不會去這樣折騰。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出家人確實有一般人不具備的德行和智慧。
“增長天王”手裡拿著一把劍，劍代表智慧的意思。有一句話說“努力會有結果，但不一定有好結果”，為什麼呢？因為你沒有智慧，把方向給走錯了。比如說我們從北京要去哈爾濱，結果卻坐上了去深圳的火車，你走得越快，離你的目標就越遠。所以，唯有智慧才讓人能夠求得真正的進步。這是“增長天王”所傳達的意思。
西方“廣目天王”、北方“多聞天王”教導我們要去多看、多聽。“廣目天王”身上纏著一條龍（或者是一條蛇），都代表了變化多端的動物，意思是說我們在廣學多聞的時候，不要被表像所迷惑，因為這個現象是變化莫測的，你要抓住那個不變的道理。他另一隻手拿著一顆珠子，珠子代表不變的“道”，如果你能夠把這個道給抓住，才能夠以不變應萬變，不被表像所迷惑。
“多聞天王”的手裡拿著一把傘，傘是代表遮蔽汙染的意。意思是說我們在廣學多聞的時候，不能好的也學、不好的也學，不知道遮蔽汙染。就像改革開放以來，我們確實學到了西方一些好的東西，但是也學到了西方腐朽的價值觀。這就是不懂得遮蔽汙染所導致的。所以這些塑像擺在那裡，如果你明白其中的含義，在這個大殿走上一圈，別人沒有說一句話，你已經受到了提醒，受到了教育。這個告訴我們，佛教是教育的本質。但是我們現在不理解它教育的本質，把它變成了宗教，甚至變成了迷信。為什麼這麼說呢？因為，我們看到很多官員帶了很多的錢，到五臺山去供養，花了很多的錢，還做了很大的佈施。結果回來之後，照樣貪汙受賄、以權謀私，最後鋃鐺入獄，被抓了起來。他還埋怨說這個佛菩薩不靈，這不是佛菩薩不靈，是我們把教育變成了宗教，甚至變成了迷信。
當時，在恒河邊上有一個青年叫伽彌尼，他就去向佛陀請教，他問：“一個人做了惡事向神祈禱，能不能再獲得好的結果呢？”佛陀沒有作正面的回答，他說：“你把一塊石頭扔在河裡，然後你再向神祈禱。你看這個石頭能不能升上來呢？”伽彌尼聽後就搖了搖頭，說不會的。於是他又問：“如果一個人做了善事，再向神祈禱，他能不能去墮落呢？”佛陀又說了：“你把油放到河裡，然後向神祈禱，你看油會不會沉落呢？”他想了一想，搖了搖頭說不會的。這個故事就告訴我們，做好事的上升，做壞事的墮落，這是一定的道理。也就是我們所說的“善有善報，惡有惡報。不是不報，報時未到。時候一到，一切都報”。我們沒有學習佛陀的教誨，沒有依教去奉行，結果違背了佛的教誨，最後得了惡的結果，還埋怨說佛菩薩不靈，這都是自己迷惑顛倒所導致的。
佛法傳到中國之後，為什麼一下受到皇帝的歡迎呢？古代的皇帝也都非常好學，佛經翻譯出來他首先要閱讀。結果就看到這些佛經上有這樣的教誨，比如《瓔珞菩薩戒經》對在家居士的教戒，就有這樣兩條：“不漏國稅，不犯國制。”就是說你可以做生意，但是絕對不可以偷稅漏稅，國家的各種法制規章都不能夠去觸犯。而在《梵網菩薩戒經》對出家人的教戒也有兩條：“不作國賊，不謗國主。”就是說你不能夠做出賣國家利益的事，不能夠做賣國賊，更不能夠譭謗國家的各級領導人。所以皇帝一看很開心，心想這麼好的教育如果我能率先推廣的話，我這個皇帝就輕鬆了，可以垂拱而治。所以當儒釋道三家教育得以普遍推行的時候，確實社會安定、人心和諧，起到了很好的教育效果。
在歷史上有很多的文人墨客、朝廷命官都成為在家學佛的居士。比如李白叫太白居士，蘇軾叫東坡居士，白居易叫香山居士，“居士”就是在家學佛的人。白居易在做杭州太守的時候，有一次遇到了問題，就向鳥窠禪師去請教。見面後，白居易就問：“佛教最重要的教誨是什麼？”鳥窠禪師就回答了一句“諸惡莫作，眾善奉行”。白居易飽讀詩書，一聽這麼兩句話，就覺得太簡單了，於是他就說了一句：“三歲小孩都知道！”鳥窠禪師一聽，就知道白居易有點傲慢，所以回他一句：“八十老翁做不得！”也就是說，三歲孩童都知道的道理“諸惡莫作，眾善奉行”，但是到了八十歲的老翁還不見得把它落實在生活之中呢。這就告訴我們佛教強調解行相應。後來王陽明受了佛教的啟發，他把“解”變成了“知”，“行”還保留，“相應”變成了“合一”，提出了“知行合一”的學說，也很有影響。
這也就說明中國儒釋道的教育都強調“知行合一”，就是把自己所學的落實在生活之中，它不是談玄說妙。在儒家也有一句話，“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。”你只是記了一些聖賢的典章、名言，在談話的時候可以引經據典，但是聖賢的教誨卻不能夠落實，這樣的人叫“能說不能行”，不能夠成為別人的老師。
中國古代的道德教育不是空洞的說教，是通過各種制度來加以保障和維護的。比如說從教育制度上，在《漢書》上就記載著“古之王者，莫不以教化為大務”，古代的君王沒有不以道德教化作為國家重要的事情的。“立太學以教於國，設庠序以化於邑”，在國都裡設有太學，教導人們倫理道德的道理；在鄉間，鄉鎮都沒有庠序，是指鄉鎮的學校，它的內容和功能也都是倫理道德的教育。“漸民以仁，摩民以義，節民以禮”，就是用仁、義、禮等的教育，潛移默化地來讓人們受到熏習、受到教導，讓他的言行舉止都符合於禮的規定。結果是什麼呢？“故其刑罰甚輕。而禁不犯者，教化行而習俗美也”，所以他的刑罰很輕，甚至有的時候這個刑罰雖然設置了，但是根本用不上，沒有人願意去犯罪。因為倫理道德的教化很盛行，社會的風氣很純正。
我們在《群書治要》上也看到了這樣一個典故：晉國有很多的盜賊，晉侯對此感到非常地擔憂。有一個叫郤雍的人，他可以通過辨察一個人眉眼之間的神情，就能夠知道誰是盜賊。結果他指認了千百個盜賊，沒有一個錯誤的。晉侯看了之後就很高興，他說：“我有了郤雍之後，還哪用得著那麼多的司法人員、監察人員呢？只要有郤雍來指認盜賊就夠了！”趙文子這個人很有學問，他就說：“用郤雍來指認盜賊不僅不能夠盡除盜賊，反而郤雍這個人會不得好死。”晉侯聽了就很不高興。結果過了不久，這群盜賊就集合在一起商談。他們說：“我們今天之所以走投無路，都是因為那個郤雍的結果！”於是他們聯合起來，偷了郤雍的財物，就把郤雍給殺死了。這件事發生之後，晉侯大驚失色，果然讓趙文子給說中了。他對趙文子的話很佩服，也很聽從，就趕緊把趙文子請來，問他應該怎麼辦。趙文子就說：“能夠洞察到深淵裡邊的魚的人，是不吉祥的；能夠知道別人隱情的人，是有災殃的。從此以後，你應該選拔那些有德行的人來興起道德教育。人人都有了廉恥之心，誰還會心甘情願地去做盜賊呢？”這一次晉侯就聽從了他的勸告。過了不多久，這群盜賊就紛紛逃到秦國去了。這就是告訴我們，刑罰的嚴苛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問題，最重要的還是培養起人的廉恥之心，讓人從心底根本不願意去犯罪。所以教育很重要。
人才的選拔制度也很重要。中國古人知道孝很重要，所以從漢代開始就實行了“舉孝廉”的人才選拔機制。也就是地方官負責把這個地方具有孝、廉品質的孩子舉薦出來作為官吏的候補，由國家來培養。因為一個孩子孝，就會對國家忠；一個人廉潔，才沒有貪心。這是我們選拔幹部最重要的兩個德行。
為了保證地方官把真正具有孝廉品質的孩子舉薦出來，不是把自己的親朋好友、給他行賄的人舉薦出來，還有一個制度加以保證，那就是“進賢受上賞，蔽賢蒙顯戮”，能夠給國家推薦賢德、德才兼備的人才的人，這樣的人受到國家最高的賞賜。所以中國古人評價一個官員的政績，主要看他為國家推薦了多少人才。如果這個地方官好幾年都沒有舉孝廉，他的政績是有問題的。“蔽賢蒙顯戮”，你的手底下有很多賢德的人、有才能的人都被你給蒙蔽了、埋沒了，嫉賢妒能，這樣的人一旦被發現，也受到國家最高的懲罰。所以這樣的制度一實施，就使那些德才兼備的人出現在領導位置上了。實行舉孝廉的人才選拔制度後結果是什麼呢？在《漢書》上說，結果是“名臣輩出，文武並興”，有名的大臣層出不窮，文官武將出現了很多，這就是舉孝廉的結果。
《晉書》上還記載著一個具體的很孝的兒子，為官很清廉的故事，那就是吳隱之的故事。吳隱之是濮陽人，早年的時候他的父親過世了，他對母親非常地孝敬、恭敬，對於母親的奉養，特別重視“色養”，就是和顏悅色地侍奉母親，養母親之心。他母親過世的時候，守喪期間，他哭得死去活來，幾乎丟了性命。他家住得離韓康伯家很近，韓康伯的母親也是一個賢明的婦人，每一次聽到吳隱之失去母親而痛哭流涕的聲音，她也就跟著哭泣。當要吃飯的時候，聽到吳隱之在哭泣，她就放下碗筷，和他一起哭；當要織布的時候，聽到吳隱之在哭泣，她就把梭子放下，也和他一起哭泣。就這樣，一直到吳隱之服喪結束。韓康伯的母親就對韓康伯說，如果你以後成了能夠選拔人才的官員，你一定要舉薦像吳隱之這樣的孝子。當然韓康伯也是一個孝子。他的孝怎麼表現的呢？他做錯了事，他的母親經常打他、教訓他，結果有一次他的母親又打他了，他就失聲痛哭了。他的母親覺得很奇怪，說：“我以前打你，從來沒見你哭過，打得很重都沒有看你哭過。這一次我打得很輕，怎麼你突然哭起來了呢？”韓康伯就說：“以前母親打我的時候，我都能夠感覺到疼痛。而現在您打我，我都感覺不到疼痛了，這說明母親您一天一天年紀大了，年老力衰了，所以我才感覺到悲傷。”他哭泣不是因為自己挨打而哭泣，是因為感受到母親年歲越來越大、身體越來越衰弱，為母親的衰老悲泣。
韓康伯這樣的孝子，對於像吳隱之這樣的人自然也會非常地敬重。後來，韓康伯果然到吏部去任職，他就超級提拔了吳隱之。吳隱之就成為了一個清廉的官員，被封為龍驤將軍、廣州刺史。吳隱之去廣州赴任，在廣州的北面有一個泉水的名字叫“貪泉”，當地的父老鄉親都傳說，誰飲了這個貪泉的水，即使是廉潔的人也會變成貪官汙吏。吳隱之來到廣州，首先就來到了這個泉水邊，舀起一瓢水就喝，賦詩一首：“古人云此水，一歃懷千金。試使夷齊飲，終當不易心。”這首詩的意思是說，古人說喝了這個貪泉的水，喝一杯，就會成為貪汙千金的官吏，我想，如果讓伯夷、叔齊這樣的廉潔之士飲了貪泉的水，他們也不會改變廉潔的志向。所以他在廣州任職期間，越發地清廉，所以，那些沒有受到教化的蠻夷之地都受到了他的感化。皇帝知道了這件事，就下了一個詔書，這樣寫的，“廣州刺史吳隱之的孝悌、友愛，都超過一般的人。他把俸祿平均地分給九族的親戚；處在可以貪得的地位上，但是卻不改變他的節操；可以享受榮華富貴，但是家人卻依然穿著簡樸的服飾。做事力求簡約，革除奢侈浪費的風氣，使南方蠻夷之地的社會風氣大大地改觀。朕以為這樣的行為應該受到嘉獎，所以給他進號前將軍，賜錢五十萬，賜穀千斛。”給了吳隱之很好的賞賜。
這個孝子成為廉潔的官員，在《群書治要》上有很多這樣的例子。所以古人說“求忠臣於孝子之門”，舉孝廉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才選拔機制。考試制度，自唐朝以後實行了科舉考試，內容全都是四書五經，像唐朝的明經科考九經，後來考十三經，這些都是講儒家孝悌忠信、禮義廉恥的道理。所以為了能夠當官，為了考中舉人、進士，從小就要讀聖賢書，潛移默化地受到聖賢教誨的薰陶，這是考試制度。
中國古代的法律制度也是維護倫理道德的教育，也就說法和道德教育是相互配合的。比如《孝經》上說“五刑之屬三千，罪莫大於不孝”，就是被判處五種極刑的罪名有三千多條，但是還沒有比不孝的罪名更大的。在唐朝的律法之中也規定，這個人打罵父母、打罵祖父母，都要處以極刑。這就是告訴我們，古代的道德教育確實是通過各種制度來保證的，這樣才能夠使倫理道德教育深入人心。這是第六個特點，叫“保障有力”。
在《說文解字》用一句話把良好有效的道德教育，給我們把教育途徑揭示出來，那就是“上所施，下所效”。“上”，在家裡就是家長，在學校就是老師，在國家就是領導者。也就是說上面怎麼做的，下面跟著怎麼效仿，就是良好有效的道德教育途徑了。在《禮記》上對這一件事說得特別清楚：“下之事上也，不從其所令，而從其所行。上好是物，下必有甚矣。故上之所好惡，不可不慎也，是民之表也。”下級侍奉上級，並不是服從他所命令的，而是服從他的行為。所以上級領導喜歡某一個東西，下面一定會比他更加喜好的。所以上級領導的喜好和厭惡的東西，就不能夠不謹慎，因為他是人民的表率。這就是告訴我們，領導者的一言一行對於整個社會的風氣，還有社會大眾的行為，都起著表率和引導的作用。
在《論語》中孔老夫子也說：“政者，正也。子帥以正，孰敢不正？”所謂的辦政治，就是要使人們正，那怎樣使人們正呢？做領導的率領大家去做正確的事，誰還敢做不正確的事呢？現在的領導者，在講話的時候講得慷慨激昂，說我們一定要把反腐敗，作為關係到我們黨和國家前途命運的重要事情來抓，結果沒過幾天自己因為貪汙受賄被抓了起來。當這樣的事情越來越多地出現在我們生活中的時候，就讓我們喪失了對道德教育的信心。我們把道德教育變成了說教，既然是說，“言教者訟，身教者從”，你用言語去教導他們，他們就跟你起爭訟了，心裡就不服氣了。為什麼呢？你都沒有做到，有什麼資格教導我呢？如果你不去說他們，一言一行、一舉一動都做得很好，都符合《弟子規》的要求，結果怎麼樣呢？你不用說，大家跟著你去做正確的事。這個也是我們《弟子規》上所說的“勢服人，心不然。理服人，方無言”。這就是說，領導者的身教很重要，領導者的喜好引導著整個社會的風氣。
在《韓詩外傳》上，我們看到古代的領導者是怎麼樣地明智。在《韓詩外傳》上記載著一個趙簡子的故事，他有一個臣子叫周舍，在他的門外站了三天三夜。他就派人去問，問他有什麼要求。周舍就說，我別無所求，只想做一個能夠犯顏直諫的臣子，每一天跟在您的身後把您的過失一一地記載下來。結果趙簡子就很高興，欣然答應了周舍的請求。從此以後，趙簡子走到哪裡，周舍就跟到哪裡，對他的過失認認真真地記載下來。但是沒過多久，周舍就過世了。有一次趙簡子在洪波臺和群臣飲酒，大家正喝得高興的時候，突然他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。諸位大夫看他一哭，不好意思再喝了，非常地惶恐，紛紛離座向他來請教，說我們知道自己有過失，但是我們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。趙簡子就說：“諸位大夫都沒有什麼過失。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一個朋友叫周舍，他給我說了這樣一句話。他說：‘一千張羊羔的皮，都不如一片狐腋有價值；一千個唯唯諾諾的臣子，都不如一個敢犯顏直諫的臣子對我有幫助。’商紂王的臣子都是唯唯諾諾，不敢給他提意見，結果商朝就滅亡了；而周武王的臣子個個都是犯顏直諫，可以當面批評他的過失，所以周朝就興盛起來了。但是，自從周舍過世後，我再也沒有聽到過自己的過失，我知道自己離滅亡的日子已經不遠了。所以我才哀傷。”
我們看了這樣的故事，就對古人特別地佩服。你看這個領導者多麼地明智，他知道什麼樣的臣子是真正對他有幫助的人，而且，他也知道怎麼樣去引導臣子敢於對他犯顏直諫、提出不同的意見。正如我們的臉上有一個黑點，別人告訴你說你臉上有一個黑點，快把它擦了，否則到外面別人會笑話。結果我們人格上、做人上、德行上有缺陷，別人告訴我們，我們心裡還不高興，我們怎麼能夠提高呢？很多人聽了這個故事之後，就想我身邊要有一個周舍就好了。其實我們身邊有，但我們卻沒有去珍惜，就是我們身邊最親近的人。比如說我們的父母、我們的妻子、丈夫，每一天嘮嘮叨叨地對你批評這、批評那，你覺得他很煩，不知道去珍惜。其實他們所說的都是我們最重要的錯誤。如果我們能夠虛心地改正，我們想一想我們的提升該有多快！因為人很難發現自己的問題，但是別人一看很容易就看出來了。所以對於能夠指正你的過失的人，確實應該感恩戴德。這就是古代的領導者怎麼樣來引導屬下對他犯顏直諫的。
古人從小到大教導一個人什麼樣的態度呢？那就是“行有不得，反求諸己”。這一句話可以說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心法，也就是最重要的教誨。任何事情不得力，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、沒有達到理想的狀態，不要去責怪別人，馬上反省自己，這件事我錯在哪裡。為什麼呢？因為古人說“各自責，天清地寧；各相責，天翻地覆”。
我們看了《群書治要》，對古代領導者這種“行有不得，反求諸己”的存心特別地佩服。例如在《說苑》中就記載堯帝，“堯存心於天下，加志於窮民，痛萬姓之罹罪，憂眾生之不遂也”。堯帝心存天下的百姓，處處想著這些窮苦的人，哀痛百姓犯罪，對他們不能夠順心如意也表示憂傷。下面說得更具體，“有一民饑，則曰，此我饑之也；有一民寒，則曰，此我寒之也；一民有罪，則曰，此我陷之也。”如果有一個百姓挨餓，他就說，這是我使得他們挨餓的；如果有一個百姓受凍，他就說，這是我讓他們受凍的；如果有一個人民犯罪，他就說，這是我導致他們犯罪的。堯帝有一次出來，在大路上碰到了兩個犯人被押往監獄，看到自己的兩個人民犯罪，就非常地惶恐，馬上跑過去問：“你們兩個犯了什麼罪呀？為什麼被押往監獄？”這兩個人就說：“因為我們這個地方久旱不雨，很久沒有下雨了，我們沒有東西吃，不得已偷了鄰居家的東西。結果被發現了，就被抓了起來。”堯帝聽了這樣的回答，他是怎麼做的呢？他馬上對那些押解犯人的獄卒說：“請把他們給放了，把我給抓起來。”這些人聽了之後都很惶恐，怎麼能夠把國君抓起來呢？結果堯帝就很誠懇地說：“我犯了兩大過失。第一，我作為一國之君，應該起到君、親、師的責任，應該把百姓教導好。但是我卻沒有把這個責任盡好，讓他們犯了罪，這是我的第一大過失。第二，因為我一國之君卻沒有德行，所以感召了上天久旱不雨，這是我的第二大過失。”結果他的話音剛落，本來萬里無雲，結果雲彩就飄過來，下起了瓢潑大雨。正是因為堯帝有這樣一顆“反求諸己”的心，所以天下太平，國家治理得很好。
禹也是效法堯帝。禹在出門的時候，也遇到了一個罪人。看到人犯罪他就下了車子，哭得很傷心。左右兩邊的人就說：“這是罪人不順著道去做，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，您何必哭得如此傷痛呢？”禹說：“堯舜之民，皆以堯舜之心為心。今寡人為君也，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，是以痛之也。”說堯舜時候的人民都是以堯舜之心為心，大家齊心合力、上下一心。但是我當了君主之後，這個私心生起來了，百姓都各以他們自己的私心為心，所以我因此感覺到哀痛。
久旱不雨的時候，湯王說了這樣一句話：“朕躬有罪，無以萬方。萬方有罪，罪在朕躬。”就說，如果是我不小心犯下了這個罪，就不要讓它殃及天下的百姓；如果是百姓犯下的過錯，那這個罪責都應該由我來承擔，因為我沒有把百姓教導好。所以孔老夫子最讚歎的堯舜禹湯、文武周公，他們都是這樣“行有不得，反求諸己”的人，遇到問題不是推卸責任，而是首先承擔責任。
在《易經》上有兩個卦，一個叫泰卦，一個叫否卦。我們經常說“否極泰來”，怎麼樣做才能夠否極泰來呢？我們今天聽了這堂課，從此以後就否極泰來了。這個泰卦的卦像是坤上乾下，乾代表了天，坤代表了地。正確的位置應該是乾在上、坤在下。但是在泰卦之中，乾和坤的位置是互換的。什麼意思呢？他們都能夠站在對方的角度換位思考、將心比心，反省自己的不足，這就叫“各自責，天清地寧”，結果就很吉祥如意了。而這個否卦是恰恰相反，乾在乾的位置，坤在坤的位置，它們各居本位，要求對方、指責對方、挑剔對方，說：“你應該應該怎麼做，但是你都沒有做到”，這就是“各相責，天翻地覆”。可以說現在小到夫妻之間的衝突，大到國與國之間的衝突，都是因為人們不懂得反求諸己而導致的。
我們總結了中國傳統道德教育的八個特點之後，我們按照中國傳統道德教育的經驗來教導世人、來進行道德建設，那我們相信這個和諧社會確實並不遙遠。
我們這次講座就分享到這裡。不足之處希望大家批評指正。謝謝大家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