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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群书治要·国语》第1集

刘余莉 教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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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群书治要·国语》第1集
2020-07-18

诸位同学,大家好!


今天开始我们学习《群书治要·国语》,《国语》是记录西周末年及春秋时期周王室及鲁国、齐国、晋国、郑国、楚国、吴国、越国等七个诸侯国史事的先秦典籍。它的内容包括朝聘、宴飨、讽谏、辩说、应对之辞以及部分历史事件。

《国语》,它既是经又是史,在《汉书·艺文志》将《国语》列入“春秋家”。所以从汉朝以来,称《国语》为《春秋外传》或《春秋外传·国语》。称《左传》为《春秋内传》。唐朝的史学家刘知几做《史通》,开始把《国语》列入“国别家”,也就是现在所说的“国别史”之首,有别于《左传》的“编年家”,也就是编年体史书。在《四库全书》之中,“史部”没有“国别史”,所以《国语》列为“杂史类”。

《国语》的“语”字,《说文解字》解释:“语,论也”,又说“直言曰言,论难曰语。”可见《国语》是一部议论集,“语”就是记录春秋时期君臣及臣子之间有关治国理政论辩的文体,在《国语·楚语》上也说“教之《语》,使明其德,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与民也。”可见《语》也是古圣先王用以教导后世明明德的典籍。

《国语》历来受到学者的重视,历史上有很多学者为它作了注解,其中以三国时期韦昭的《国语解》最为重要。

《国语》出自何人?它的作者是谁,有不同的说法?司马迁于《太史公自序》中最早提及《国语》的作者是左丘明,他说“左丘失明,厥有《国语》”,后来班固、刘知几等也持有这种观点。比如说在《汉书·艺文志》中记载:《国语》21篇,左丘明著。《史通》上也说“《国语》家者,其先亦出于左丘明”。到晋朝之后,学者对他的作者持有异议,现在大多数认为《国语》是战国初期熟知各国历史的人,根据周王室及各诸侯国的史料,加工整理、汇编而成。这个是对《国语》做了一个初步的介绍。

下面我们看《周语》,就是记录西周末年及春秋时期周王室的史事,在《群书治要·周语》中选取了周景王铸大钱与铸大钟两个故事,铸大钱与铸大钟都使民财匮乏,导致民众离散,招致灾祸发生。“铸大钱”这一篇表明,为政者制定国家的经济政策,要根据当时社会的实际情况,而“铸大钟”则表明,为政者应当视正听和,才能行政顺时,民有所依。好,我们先看第一篇,这个“铸大钱”这一篇。

“景王二十一年,将铸大钱。”

景王,就是周景王,名贵,是周灵王的次子,东周第十二任君主,公元前544年到公元前520年在位。

景王21年,就是公元前524年。大钱,就是大于旧钱,它的价值更重。周景王21年准备铸造大钱。

单穆公曰:“不可!古者天降灾戾”。

单穆公就是周王的卿士,降,降下。灾,指水、旱、蝗、螟之类的灾害。戾,至的意思,到达。单穆公说:“不可以,古时候天灾降临”。

我们先看到这,看到“天灾降临”这几个字,我们非常有感触,特别是进入2020年以来,像澳洲有大火,后来全球又有新冠肺炎疫情,还有蝗灾,现在全球温度上升,有的地方发水,有的地方却干旱,对于这些自然灾害,中国古人是怎么看待的呢?

在《群书治要·汉书五》中记载:汉武帝曾经下诏向群臣询问治国之策,其中就提到,灾害和异常现象的变化是因为什么而发生的?朕希望使教化传播而政令畅行,减轻刑罚而邪恶者改正,百姓和睦安乐,政事畅达显扬。要怎么样整顿治理才能使甘霖普降,百谷丰收,德行滋润四海,恩泽遍及草木;使日月星辰没有亏蚀,四季寒暑平稳正常,能够承受上天的福佑;让恩德广泛传播,施及到边远地区,扩展到所有的群生呢?请士大夫们明白地告诉朕,不要有所隐瞒。

董仲舒对答说:“国家将出现违背道义的过失时,上天就会先降下灾祸来谴责警告君主;若不知道自我反观自省,又会出现奇异反常的现象,使他警戒恐惧;如果还不知悔改,那么伤害和败亡就会来临。由此可见,天意对人君是仁爱的,希望帮助他制止国家的祸乱。倘若不是非常无道的时代,上天都希望帮助并且保全君主,事态发展都在于自己奋发努力,努力学习并询问,见闻就会广博,而智慧也会更加通达,努力行道,德政就会一天一天地兴起,而大有功绩,这些都是可以很快做到,而且立刻就会见效的事儿啊!

君主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安定存续而厌恶灭亡的。可是,政治混乱,国家危亡的情况却很多,这是因为所任用的人不得当,而且所奉行的也不是正确的治国之道。周代的治国之道衰败于厉王、幽王之时,不是治国之道灭亡了,而是幽王、厉王不再遵从了。到了周宣王时,他能够追思昔日先王的德行,周朝的治国之道又明显地再度兴盛,这是由于他日夜辛劳勤奋不懈地实行善政所达到的。孔子说“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”。国家的安定与动乱、兴盛与衰亡,都决定于君主自己,而并非天命不可挽回。”

等到了后世,君王恣意享乐,王道衰败,诸侯背叛,废弃道德教化而任用刑罚,刑罚使用得不恰当就会产生邪气,邪气聚集于下,怨恨憎恶蓄积于上;上下不和,阴阳错乱,异常的现象就会产生了。这就是灾异所产生的原因。唐尧、虞舜实行德政,人民就仁德而长寿;夏桀、商纣施行暴政,人民就贪鄙而短命。在上位的君主教化下面的臣民,下面的臣民服从君主,犹如泥土放在制陶器的转轮上,听凭制陶工人的加工;又如金属在模具里任随铸造工人铸造。“以仁政安民,则远方之人就会前来归附;用教化感动人们,则百姓就会和睦喜悦”,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

天道的主要体现是阴阳。阳代表德,阴代表刑,刑主杀,德主生。因此,阳常常处于盛夏,以生育长养为职事,阴常常处于隆冬,积聚在空虚不用的地方。从这里就可以看出,上天是任用德教,而不任用刑罚的。上天是阳气上升,在上普遍施予万物,主管一年的农业收成,让阴气隐藏于地下,而适时的来辅助阳气,阳气如果得不到阴的辅助,也不能单独成就丰年,王者顺承上天的意旨来行事,任用德教而不任用刑罚,刑罚不能单独用来治理天下,就犹如不能只靠阴气而成就丰年是一样的道理。治国理政而任用刑罚,这是不顺从天意。因此先王没有意愿这样做。现在废除了先王负责德教的官员,而只是用执法的官吏来治理人民,恐怕这是任用刑罚来治国的意思吧。孔子说:“不先对人民进行教化,而人们犯了罪就将其诛杀,这叫做暴虐。不教而杀谓之虐,使用暴虐的政令对待下民,却想使德教普及天下,所以很难成功。

作为君主要先端正其心才能端正朝廷,端正朝廷才能端正百官,端正百官才能端正万民,端正万民才能够匡正天下。天下万民匡正了,远近之人就没有不统一于正道的,从而也就没有邪气干扰于天地之间了,因此,阴阳协调就会风雨及时,万物和谐相处,人民繁衍生息。天地之间的事物蒙受恩泽而显得十分丰富美好;四海之内的人民听闻天子高尚的德行都来臣服,一切能带来福运的东西、可以获得的祥瑞无不到来,于是王道也就完成了。

大凡百姓追逐利益,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,不用教化来约束都不能阻止。因此,教化成立而奸诈邪恶之事就会停止,是因为防备完善;教化荒废而奸诈邪恶之事就会出现,用刑罚也不能制止,这是因为堤防坏了。古代的君王没有不把教化当作治国要务的。设立太学在国都推行教化,设立庠序,也就是地方的学校,在城邑、乡镇开展教化。用仁爱来惠及人民,用道义来勉励人民,用礼教来节制人民。所以刑罚虽然很轻,但却没有人违反禁令。这是因为教化施行而习俗美善的缘故。

圣明的君主继承于乱世之后,要把乱世遗留的弊病全部除去,重新恢复教化并使其振兴。教化既已昭明,良好的风气也已形成,后世子孙遵循照做,奉行了五、六百年仍没有衰败。到了周朝末期,君主大行无道之事,以致丧失了天下。秦朝继周之后,仍然未能改变这种形式,反而更加无道,严禁文章、经籍,抛弃礼义,其用心是想完全毁灭先圣之道,而专门实施能放纵自己、专权不仁的统治办法,所以做天子仅仅十四年,国家就灭亡了。自古以来,还未曾有像秦朝那样以乱救乱、严重危害天下百姓的朝代。秦朝遗留下来的危害和苦难,直到今天还未灭除。

现在汉朝继承于秦朝之后,天下的情况就像腐朽的木头和粪土筑起的墙,即使想好好地治理它,却也是无可奈何。法令一出而奸邪之事随即产生,命令一下而诡诈之行随之而起,正如用沸水去止息沸水,用柴火来救火,只会加重这种形式而无所裨益。

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,是五种恒常不变之道,是帝王所应当进行整治的。这五个方面能够得到整治,就可以受到上天的福佑,恩德普及于边远地区,并延及到万物生灵了。

董仲舒在上书中所讲的这段,其实就是古人所说的“天人合一”的道理。而“天人合一”的重要体现,就是“天人感应”。也就是古人认为自然界的天灾人祸并不完全是自然的,而是与人心密切相关。所以,人心向善,人人都讲仁义礼智信、五伦八德,社会风气就良善,相应自然环境也是清新美好的。这就是古人所说的“境随心转”的道理。这个伦理思想也为现代西方环境伦理学家所注意,作为解决环境问题的新思路。也就是说要提倡心灵环保,认为只有从心灵入手,克服贪嗔痴慢疑,大力宣讲孝悌忠信、礼义廉耻、仁爱和平。这样才有助于化解灾难,避免冲突,并从根本上解决环境问题。

这是董仲舒他在上书中对于灾难形成、以及如何避免、化解灾难,达到德政的一些见解,也非常值得我们参考。在《群书治要》中,也包括在历史书中,都有很多类似的故事。下面我们还会讲到“于是乎,量资币,权轻重,以振救民。”

“量”就是度量,“资”就是财物,“币”就是“用以流通货物、交换有无的金、钱”。“量资币”就是度量资财的多少有无。“权轻重”,“权”就是权衡,“轻重”就是指用轻钱还是用重钱。“振”,拯的意思。“振救”也就是拯救。于是度量国库钱财,衡量用轻钱还是用重钱,目的是拯救民众。

“民患轻,则为之作重币以行之。于是乎,有母权子而行,民皆得焉”。

“民患轻”,就是人们担心钱币价值轻而货物的价值贵重,所以就制作重钱来平衡轻钱。“轻”就是指这个钱的形质较轻。比如说,一匹马值二十万,这就是币轻而物贵。

“母权子而行”,“重钱”称为“母”、“母钱”。“轻钱”称为“子钱”。在交易物品的时候,货物价值轻就单独用子钱。货物价值重就要用母钱来平衡子钱。所以,子、母两种钱相互配合使用,人们都能各得其所。人们苦于钱的价值不足,就制造重币来流通。于是,就用重钱平衡轻钱,人们都能有所得。

“若不堪重,则多作轻而行之,亦不废重,于是乎,有子权母而行,小大利之。”

“堪”,“任”也,承受的意思。“若不堪重”,如果难以承受钱币重而物价轻。有碍钱币使用。那么就制作轻钱混杂在重钱中配合使用。用重钱来交易贵重物品,用轻钱来交易便宜的物品。这就是“子权母”,就是在单独使用“母钱”不方便的时候,就用子钱来配合使用。因此,钱币无论大小,人民都能得到利益。

这句话的意思是说,如果钱价值太大,就多铸轻钱来流通,同时也不废除重钱。于是又有了用轻钱平衡重钱,小钱、大钱同时使用的这个状况。但是无论是大钱、小钱、重钱、轻钱,母钱、子钱都对人们有利。

以上这段,是讲国家采取大钱还是小钱,是国家根据现实社会财物和金钱的状况所进行的一种调节和平衡。这就类似于现在的国家宏观调控。这里重点强调的是国家颁布货币政策,要以惠民、利民为根本目的,而绝不可与民争利。在位者不与民争利,这是国家德治的一个重要条件。这也是为什么习总书记一再强调,“一个人不能够既想当官又想发财”的原因。

在《汉书》中记载了,董仲舒对汉武帝的上书,也就是接着前面那一段讲。讲明了为什么不能够既想当官又想发财的道理。他说:“古代的国土,也是今天的国土。同是一片国土,而在古代能够使国家大治,上下和睦,不令而行,不禁而止。官吏没有奸诈邪恶。没有人犯罪,囹圄空虚,恩德润及草木。福泽广被四海。以古观今,为什么相差得这么远?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错乱,以至道德风气衰败成现在这种状况?”

这个问题提得很好,提出这个问题之后,董仲舒自己进行了回答:“想来大概是现今的治国之道,比之于古时有所差失,或者是与天理有所违背吧?上天对待万物都是公平的,因而也有所分配。比如说,给予一个动物很锋利的牙齿,就要去除它的抵角。动物长着翅膀的,就让它只长着两只脚。这就是接受到大的好处,就不能再获取小的好处。同样,古代凡是接受俸禄的为官者(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领导干部、公务员),他们不以体力劳动谋生,就不得从事商贸事业,这也是接受了大的好处,就不得再谋求小利。如果已经接受了大的好处又要谋取小利,连上天都不能使其满足,更何况是人?富有的人奢侈美满,贫穷的人艰难愁苦,而居上位者却不予救助,人们就不乐意生存下去。人们不乐意生存下去,连死都不躲避,又怎么会躲避犯罪?这就是刑罚之所以繁多,但是奸邪却仍然制服不了的原因。所以享受俸禄之家,以俸禄为生就行了,不能与人们争占产业,这样利益就可以普遍的分布,而人民也可以家给人足。这是上天的公理,也是上古的治国之道。天子应该以此道作为制度,大夫也应该遵循它,并成为自己的行为。”

这一段说明古代的圣贤君子,身居爵位的人,都不能够与民争利,更不能去从事商业、工业,谋取利益。所以百姓才崇敬他们的品行,听从他们的教导,被他们的廉洁所感化,而不贪婪鄙陋。因此看来,天子、大夫是百姓所效法的榜样,怎能身居贤人之位,却像平民百姓那样行为?惶惶不安地谋取财力,并经常担心财用匮乏的,那是一般百姓的意识。惶惶不安地求取仁义,并经常担心不能教化百姓的,这才是士大夫应该考虑的事。

最后董仲舒用《周易》上的一句话做总结:“负且乘,致蔻至。”也就是说,乘车是君子的位分,而背负肩挑是平民百姓所做的事情。身居君子之位,就是身为领导干部,而又去干平民百姓的谋利之事,必然会招致灾祸临头。

现在很多领导干部之所以出现问题,正是既想当官又想经商,或者官商勾结以谋取利益。所以习总书记多次强调,当官、发财两条路。既然选择了从政,当领导干部,就不要再去想着发财致富。因为你选择了领导干部这个职位,就要求应该把怎样为人民做表率、治理人民、为人民服务作为自己考虑的要务。古代贤明的为官者都明白这一个道理,选择出仕为官,就是选择了一个专注于如何治理国家、安定人民的职业,就意味着不能与民争利,甚至还愿意在一定程度上放弃个人对物质生活的过度享受。

在《晏子》中就记载,晏子上朝的时候,坐着破车,驾着劣马。齐景公看到就说:“先生的俸禄少吗?为何乘坐如此劣质的车?”景公非常关爱晏子,看到晏子乘坐破旧的马车,非常不忍。退朝之后,他就派梁丘据送给晏子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,但是送去多次,晏子都不肯接受。齐景公很不悦,命人立即召晏子入宫,并且对他说:“您如果不接受所赠的车马,那我以后也不乘坐马车了。”晏子怎么回答的?晏子说:“您让我监督群臣百官,因此我节制衣服饮食的供养,目的就是为齐国人做出表率。尽管如此,我仍然担心人们会奢侈浪费,而不顾自己的行为是否得当。您作为君主乘坐四匹马拉的大车,而我作为臣子,如果也乘坐四马拉的大车,这是不符合礼的。百姓中不讲道义,衣食奢侈,而不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得当的人就会越来越多,我也没有办法禁止了。”于是晏子仍然没有接受。

晏子作为宰相,一心为国家着想,念念想着如何把国家治理好,怎样尽忠职守,而不是为了追求个人的享受,所以才特别受到人民的尊重,这也是中国古人讲“爵一、齿一、德一”的重要原因,就是让我们尊重有爵位的人、领导者、在位者;尊敬上了年纪的人;尊敬有德行的人。因为古代的为官者都能够身体力行,做出表率,节制自己的欲望,而不能够与民争利。这说明国家之所以治理不好,有一个重要的原因,就是在位者与民争利。

在位者手握权力,如果他要去与民争利,人民怎么能够争得过他?所以治国之礼就要求接受俸禄的人就不能再从事商贸事业,不能想方设法地去赚钱。当然一个人如果就是想赚钱,可以选择去经商,但是不能够既想当官又想发财。所以中国古人为什么对当官的人、从政的人特别的尊重?就是因为他选择了一个高尚的,实际上就是为人民服务的职业,他不是就光想着自己挣钱发财,所以才特别受到人民的尊重。如果违背了这个礼,社会就会出现苦乐不均、贫富分化。古代圣贤人治理国家,他明白了解其中的道理,而且把这些运用到国家治理之中,并通过礼制来限制官员经商,目的就是不让他与民争利,这是防止贫富分化的一个很好的办法。

“今王废轻而作重,民失其资,能无匮乎?若匮,王用将有所乏,乏则将厚取于民。民不给,将有远志,是离民也。”  

“废轻而作重”,是把轻的旧钱给废弃了,用新的重钱来取代它,广泛地流通。人民所拥有的积蓄,以前所有的轻钱就没有用了,就会因为失去他的财产而匮乏。废掉轻钱而制作重钱,百姓手中原有的轻钱就会被迫作废,叫“本竭”,少数人才能拥有少量重钱,是“末寡”,民众就会损失资财。 “遗”字同匮乏的“匮”,就是缺乏的意思。“民财匮,无以供上,故王用将乏也。”人民资财匮乏,无法进贡,所以君王也会匮乏。“厚取”是“厚敛”,重敛财物。“民不给”, “给”是“供给”的意思。“将有远志”, “远志”就是逃离之心。

“现在君王要废掉轻钱而铸造重钱,民众将失去资财,能不穷困吗?如果人民穷困,君王也会匮乏。君王匮乏就会搜刮民财,民众又无力供给,就会萌生远逃的想法,这是离散人民。”其实人民不仅仅是逃离,很可能会引发犯罪,甚至社会动乱。《大学》中说:“与其有聚敛之臣,宁有盗臣。”为什么?就是因为聚敛之臣贪得无厌,就会想方设法盘剥百姓,结果也会造成贫富差距拉大,人民怨声载道。

在《说苑》中记载着魏文侯曾经问李克说:“刑罚产生的根源在哪里?”李克怎么回答的?李克说:“饥寒并至而能不为奸邪者,未之有也。”老百姓饥寒交迫,吃不饱,穿不暖,还能够不作奸犯科,不做邪曲不正之事的是很少的。另一方面,“男女饰美以相矜,而能无淫佚者,未尝有也。”是讲富裕的人,男女都互相炫耀,衣服饰品华丽漂亮,却能够不奢侈放荡纵欲的,也是从来未有过的事。他说,“如果上面不禁止机巧之事,奇技淫巧的事情越来越多,奢侈品的生产越来越多,就会导致国贫而民侈。”国家贫困,人民越来越奢侈浪费。结果是什么?贫穷的人就会想出一些奸诈的、邪曲不正的方式过富裕的生活,因为他们也向往富裕人的生活。富足的人则会相互攀比,过上更加放逸纵欲的生活,这就等于驱使人们去做邪曲不正的事。当百姓被驱使走上了邪路,再用刑罚来诛杀他们,这就等于是为百姓设置了陷阱。他说:“刑罚之起有源,人主不塞其本,而督其末,伤国之道也。”刑罚的兴起是有根源的,如果君主不堵塞它的根源,只是在枝节上进行督促,这对国家是有损害的。

从这里我们看到古人思考问题很深远,能够看到根本。也就是说如果贫富两极分化,两极分化得很严重,就会导致贫穷的人做奸邪之事,富裕的人就会做纵欲放荡之事。“饱暖思淫欲”,一旦人们养成奢侈放纵、骄奢淫逸的习惯,国家的资源也会越来越枯竭;作奸犯科、违法乱纪的事情会越来越多。开明的君主都是想方设法减少自己的欲望而利益民众,缩小贫富之间的差距。只有昏君才会想方设法搜刮民财,聚敛财富。这就是《大学》上所说的“财散则人聚,财聚则人散”的道理。如果国君或者在位者,把钱财都聚敛在自己的手中,人民就会逃散;如果把钱财都散给百姓,人民都会纷纷地归向,这也是明君和昏君的一个重要的区别。

我们再接着往下看。“且夫备有未至而设之。有至而后救之,是不相入也。可先而不备,谓之怠;可后而先之,谓之召灾。”

“备”就是国家的防备。国家的防备有两种:第一是“有未至而设之”,灾祸还没有到,而事先预备,这是有备无患,居安思危,所以在加注中说,为“预备不虞,安不忘危”。“虞”,忧患的意思,有备无患、居安思危。另外一种是“有至而后救之”,“至而后救之”是在灾害发生之后而施救。比如说救火、治病,以及像权衡轻、重钱这样的事情,包括上面所讲的子母相权之法,这都是灾害发生之后,所采取的施救方法。“有未至而设之”,比如说前面《礼记》讲的,要有粮食、物资储备来预防灾害的发生。还有,比如说修筑堤坝、疏通河道、预防水灾,这些都是事先的防备,都是防患于未然之道。“不相入”,不能够互相替用。二者在灾变前后各有作用,不能够互相替代。“怠”是松弛、迟缓、懈怠的意思。“可后而先之,谓之召灾”,指人民还没有担心轻钱,却铸造重钱,使得人民离散,财物匮乏,这样的做法就是招灾。况且国家储备、国家的防备,一是为灾变发生之前预先防备,二是灾变发生之后进行补救,这两件事不能够互相替代。本来可以事先预备,却没有准备,叫懈怠;应该在受灾之后才做的却先做了,叫招灾。

“周固羸国也,天未厌祸焉,而又离民以佐灾,无乃不可乎!”

“羸”,弱的意思。周本来已经很弱了,是一个弱国。“天未厌祸焉”, “厌”是“止”的意思。就是说周王室已经是弱国,上天还接连降灾祸,没有停止。“佐灾”,“佐”是“助”的意思。这句话是说,周王室本来已经衰弱了,上天又降灾不止,而今又要离散百姓以助长灾祸,怎么可以?

“将民之与处而离之,将灾是备御而召之,则何以经国?国无经,何以出令?令之不从,上之患也。故圣王树德于民以除之。”

“将”是“欲”的意思。“将灾是备御而召之”,“将”就是“欲”。“备御”就是防备。“经”国君实行善政称为“经”。臣子奉行善政称为“纬”。“树”,树德的“树”,就是树立。“除”,是指除去政令不被听从之患。本应该团结人民,却使他们离散;本应该预防灾祸却去招灾,还怎么治理国家?国家没有善政作为治国之道,政令从何而出?政令发布后得不到执行,这是君王最值得忧患的。所以,圣人在民众中树立威德,来消除忧患。

孔子也说:“民无信不立。”政令发布了却得不到执行,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位者还没有起到君亲师的作用,因此还不能够取得百姓的信任。所以善于治理国家的人,是通过树立威德、树立道德来解决问题。这就是孔子所说的:“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虽令不从。”

在《群书治要·后汉书》中记载,鲁恭到中牟县去做县令的时候,他就是以道德教育来治理,而不用刑罚,结果百姓都受到了感化,整个社会的风气非常的良善。有一次,一个叫许伯的人,因为田产界线和别人发生了争执,别的官员拖了很久都不能够把这件事判好,于是,案子就送到了鲁恭这里。鲁恭没有责罚他们,而是耐心地教育他们,为他们评论是非曲直。因为鲁恭自己的德行深厚,人们对他都很尊敬,他的话也让那些有纷争的人感到惭愧,于是双方都退堂自责,甚至都暂时停下了田耕,还互相推让起田界来了。

还有一次,有一位亭长从百姓那里借了一头牛,结果就拒不归还了,这个百姓就找到了鲁恭。鲁恭把这个亭长叫过来,三令五申让他把牛还给人家。可是这个亭长依然不听从。鲁恭叹了一口气,他说:“这都是我没有教化好百姓。”于是他准备辞官不做,认为自己不够称职,不能够再做一县之长了,结果县内的吏员们,都一直哭着挽留他。亭长一看这个场景就很惭愧,不仅把牛还给了那个百姓,还要求自己到狱中去服刑,鲁恭最终赦免了他。从此以后,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,都更加佩服鲁恭的德行,纷纷向他学习。

在建初七年的时候,鲁恭所在的郡,发生了螟虫害,严重地危害了庄稼。鲁恭所在的县叫中牟县,中牟县和邻县非常接近,就是犬牙相交,但是奇怪的事是,邻县都有很多的螟虫,但是这些螟虫都没有进入到中牟县,这件事被当时的河南尹袁安听到了,他感觉到很奇怪。于是就派了一个叫肥亲的人到中牟县来视察,想看一看这件事到底是传说还是真的。

鲁恭就带着肥亲来到了田间,他们坐在一棵桑树下面,正好有一只野鸡飞过来停在旁边,就在野鸡的旁边,还有一些儿童在那玩耍,肥亲就问了,说:“孩子们,你们为什么不去捕捉那些野鸡?”这些孩子怎么回答的,说:“野鸡还要喂养它们的鸡娃,它们也有鸡娃需要它们的母亲喂养。”所以他们不愿意去捕捉野鸡。肥亲听了之后,就突然站起身来要告辞,他说:“我到此地的目的,就是想看一看,您的政绩到底办得如何?现在螟虫不侵犯中牟县境,这是第一件让人感到奇异的事;教化施及于鸟兽,这是第二件令人感觉到惊异的事;即使连小孩儿都有仁爱之心,这是第三件值得惊异的事。我再待在这里,只是白白地打扰贤者,浪费您的时间。”于是他就告辞回到了府中,把所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袁安禀报。就在这一年,中牟县还产出了双穗的嘉禾,这也是一种很吉祥的景象。

在鲁恭治理之下的百姓,能够积极地响应鲁恭的治理,并不是因为他们想讨好自己的长官,而是因为他们被鲁恭本身的德行所影响,他们每日亲近这样有德之人,不知不觉也逐渐的自己向善了,这就是上行下化的力量。这也是中国古人解决灾祸以及为什么没有执行力的一个方法,因为一切境缘都是自己心行的反映,所谓“境随心转”,我们自己的心变了,自然环境和人际关系也就跟着转变了。所以圣贤人他们是通过在人民中树立道德之威来消除忧患。

“绝民用以实王府,犹塞川原为潢污也,其竭也无日矣。”

“绝民用”,这里边就是指废止小钱,收税而铸大钱;“川原”,就是水源之本,河的源头;“潢污”,大水池叫“潢”,小水坑叫“污”;“竭”,就是枯竭;“无日”,就是没有多少时日,很快的意思。

断绝民财而充实君王府库,犹如用堵塞河源的办法去建造水池,它的枯竭也就为期不远了。为什么为期不远了?因为他没有按照“道”去治理,所谓“顺天者昌,逆天者亡。”治国者必须遵守天道自然的规律,而这些自然的规律都体现在日常生活之中,古圣先贤把它记载下来,在《群书治要》中都可以看到。

比如说《群书治要·鬻子》中说 :“发政施令,为天下福者,谓之道。”发布政令,施行教化,能够为天下人带来利益,谋取福利,这才被称为道义。道义之君,必然是“爱出者爱返,福往者福来”,就像邹穆公一样为天下人所爱戴。

邹穆公在做国君的时候,自己勤俭节约,但是对百姓却非常的宽厚,真正做到了“爱民如子,视民如伤”。邹穆公当政的时候有一个命令,就是要用秕谷来喂养野鸭、大雁,不能够用粟米,结果粮仓里的秕谷全都用完了,他就派人到民间用粟米去换秕谷,而且两石的粟米才能换一石的秕谷,官员们觉得这样做太浪费了,就向他请示,说:“两石的粟米才能换一石的秕谷,那还不如直接用粟米去喂养飞禽。”

邹穆公怎么回答的?他说:“粟米是上等人的食物,不能用来养鸟。周朝有一句谚语叫‘囊漏贮中’,意思是说盛粮食的口袋漏了,但是粮食还是漏在更大的容器中。君主是百姓的父母,我们把国库里的粟米转移到百姓的家中,难道这就不是国家的粟米了吗?让鸟吃这些秕谷,为的是不伤害我们国家的粟米,粟米在我们仓库里还是在百姓的手里,对我有什么区别?”也就是说,这些粟米在国库里还是在百姓的手上,对他来说意义是一样的,这是真正的把人民看成和自己是一体的,这是真正的富国之道。

正是因为邹穆公发布命令,都是为天下人谋福利,而不是出于自私自利,更不像昏君那样搜刮民财,聚敛在自己的手中。所以邹国虽然是一个很弱小的国家,但是像鲁国、卫国这样的大国,都不敢轻视它;像齐国和楚国这样的大国,也不能够威胁它。

当邹穆公过世的时候,邹国的百姓都非常地哀伤。即使是邹国四邻的百姓,也都朝着邹国的方向表达哀思,民间断绝琴瑟之音长达一年之久。所以贾谊这样评论:“故爱出者爱返,福往者福来。”一位国君他是仁爱之心待人,人民回报给他的也同样是仁爱,能够为天下带来福祉的人,他自己的福气自然也会到来,这个就叫道义。

我们纵观中国的政治思想史,都十分强调以民为本的思想。《尚书》中早就强调:“民惟邦本,本固邦宁。”“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。”孟子也反复阐述“政在得民”的仁政学说,认为:“桀纣之失天下者,失其民也;失其民者,失其心也。得天下有道:得其民,斯得天下矣。”所以他告诫国君:“只有体恤民情,解民疾苦,争取民心,国家政权才能够长治久安。”

《孔子家语》中讲得更加明确:“夫君者舟也,庶人者水也,水所以载舟,亦所以覆舟。”贾谊也说:“于政也,民无不为本也。国以为本,君以为本,吏以为本。”“民者,万世之本也,不可欺。”

唐太宗他对民本思想也体会得更深刻。他说:“天子者,有道则人推而为主,无道则人弃而不用,诚可畏也。”魏征就进而引用:“夫君者舟也,庶人者水也,水所以载舟,亦所以覆舟”的话,进一步深入阐发了这一个道理。

大凡有政治远见的思想家、政治家。对“民本思想”都有所论述,并能够体察民情,关心民众,因而采取了一些轻徭薄赋、休养生息的政策。这些重民、惠民的政策都是要求治理者必须从广大人民的利益出发,这样才能够达到良好的社会治理。如果只顾自己的利益,不顾人民的利益而横征暴敛,盘剥百姓,必然会自取灭亡。

中国共产党正是吸取了中国传统“民本思想”中为政者应该体恤民情的合理因素,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,以“立党为公、执政为民”作为自己的执政理念;关心群众疾苦,倾听群众心声,密切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;坚持党的群众路线,从群众中来,到群众中去,以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”作为自己的根本宗旨。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,习总书记明确提出“我将无我,不负人民”,“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”,“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”,坚持“为中国人民谋幸福,为中华民族谋复兴”,并把这个当成自己的初心和使命,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和支持,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。所以在抗击疫情的过程中,形成了万众一心、众志成城的局面,取得了中国疫情防控的显著成效,充分彰显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。

后边还有一句话,“‘若民离财匮,灾至备亡,王其若之何?’王弗听。”

“亡”,“无”的意思,没有。“备亡”没有救灾的准备。“如果民众离散,财用匮乏,灾祸降临而没有防备,大王打算怎么办?”景王没有听从劝告。这就是我们今天讲的“铸大钱”的故事。

我们接着看下一段,“二十三年,王将铸无射,单穆公曰:‘不可。作重币以绝民资,又铸大钟以鲜其继。若积聚既丧,又鲜其继,生何以殖?今王作钟也,无益于乐,而鲜民财,将焉用之!’”

“二十三年”,就是周景王二十三年,也就是公元前522年。“无射”是周景王所铸的钟名。因为它律和于十二律之“无射”而得名。“鲜其继”,“鲜”是寡,少的意思。寡其继者就是过度使用物资,有妨财用,使百姓难以为继。这里是指铸造大钟耗费物资,减少了百姓赖以为继的财用。“积聚既丧”是指废弃流通小钱。“生”, “财”的意思,资财。“殖”是长的意思,生长。这段话是说周景王二十三年,景王要铸一口名为“无射”的钟。单穆公说:“不可。上次铸造重币已经耗尽民财,这次又要铸造大钟,使百姓难以为继。如果耗尽积蓄又难以为继,财物还如何生长?如今,君王要铸造大钟,于乐没有益处,却又耗费民财,造它有什么用呢?”

下面就说了理由:“夫乐不过以听耳,而美不过以观目。若听乐而震,观美而眩,患莫甚焉”。

“震”字就是震动。“眩”,惑也,宋庠曰“目无主也”。 “眩”就是眩惑的意思。“音乐不过是用来悦耳的,美物也不过是用来悦目的。如果听音乐,而使耳朵震动,观美物而使眼睛眩惑,祸患没有比这更大的了。”

为什么祸患没有比这更大的了?在《吕氏春秋》中,也讲了“乱世之乐”的特点。它说,“乱世之乐,为木革之声,则若雷;为金石之声,则若霆;为丝竹歌舞之声,则若躁。以此骇心气、动耳目、摇荡生,则可矣。以此为乐则不乐。故乐愈侈,而民愈郁,国愈乱,主愈卑,则亦失乐之情矣。”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乱世的音乐,演奏木制、革制的乐器,声音就像打雷;演奏金属、石制的乐器,声音就像霹雳;演奏丝竹乐器,歌舞之声就像大嚷大叫。用这样的声音来扰人精神、震动耳目、放荡性情,倒是可以做到。但是用来作为音乐演奏,就不可能给人带来和乐。所以音乐越是奢华放纵,人民越是抑郁,国家越是混乱,君主的地位就越是卑下,这也就失去了音乐本来的意义了。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古希腊著名的哲学家柏拉图,他也特别强调,音乐的节奏要务求简洁、凝练。为什么?因为音乐刺激感官与情绪最剧烈,无论是对于艺人还是观众,都应该格外讲求情感与理性的平衡,寻求一个恰如其分的节度,而不能流于狂易。柏拉图在谈到对城邦护卫者的音乐教育时指出:“过度的快感会扰乱心智,容易与骄纵淫荡兼容。艺术表现出动人一定是从心灵的纯洁而来。倘若庸俗、漫无法纪的革新,弥漫于艺人的队伍之中,他们如醉如痴听从毫无节制的狂欢支配,还狂妄无知地说,‘音乐中没有真理,是好是坏,只能听凭听者的快感来判定。’他们创造出一些淫靡的作品,又加上一些淫靡的歌词,就会在群众中养成无法无天、胆大妄为的习气。使听众自认为有能力去评判音乐和歌曲的好坏。而一旦对音乐普遍的妄想风行,自由就接踵而来。人们都自以为知道,其实他们‘并不知道’的东西,就不再有任何恐惧,没有敬畏。随着恐惧的消失,无耻也就会随之而来。”柏拉图的这段话,就是告诫人们,音乐教育对于心灵的呵护至关重要。如果听音乐而使耳朵震动,观美物而使眼睛眩惑,祸患也就随之而来了。

“夫耳目,心之枢机也,故必听和而视正。”

“枢机”是萌发、启动的关键、机关。心有欲望是由耳目所发动的,所以说耳朵和眼睛是心智的关键,必须耳听和声,而眼观正色。在《乐记》中,我们讲过人性本自清净,但是因为受到了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的染污,就会迷失本性,丧失了本有的清净。就如同水平如镜的水面起了波澜,如果被习气控制、被欲望牵引而不能自己,人就会堕落,甚至不成其为人,也就毁掉了人的整个生命,这就如同平静的水面变成了惊涛骇浪,失去了控制。所以必须进行教育,使人回归清净的本性。这也是《中庸》上所说的“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。”后天的教育就显得格外重要。教育使人回归本性的方式有很多,比如说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、琴、棋、书、画等等,都是可以使人心静定的方式,都可以让人回归本性清净的状态。但是必须有所选择你听什么样的音乐。这里强调“听和”而“视正”。

在柏拉图的《理想国》中,他借苏格拉底的口特别强调,音乐教育之所以比其它的教育要重要的多,就是因为节奏与乐调有着最强烈的力量,能够进入到心灵的最深处。一个孩童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,节奏与和谐就在他的心灵深处牢牢地生了根,他就会变得温文有礼。如果受到不良的教育,结果就会相反。而且一个受到过适当教育的儿童,他对于人工作品,当然也包括自然界的万事万物,它的缺点也最为敏感,对丑恶的东西会非常反感,就像厌恶难闻的气味一样,会不由自主地加以谴责。而对于优美的东西就会非常赞赏,感受到鼓舞,并从中吸取营养,使自己的心灵成长得既美且善。一个人对于美丑有正确的好恶,虽然尚且年幼,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,但当他长大之后,理智来临,就会似曾相识,向前欢迎理智,因为他所受的教养使他同气相求。

真正受过良好音乐教育的人,在心灵里会有一种内在的精神状态的美。表现在有形的体态举止上,也会有一种与之相应的调和的美。在社会交往之中,由于心灵的统一作用,他对同道中人必然会气味相同,一见如故;而对于内心不和谐的人,他唯恐避之不及。而正确的爱就是对美的、有秩序的事物有节制的、和谐的爱。他与纵情、任性,泾渭分明。音乐教育的目的其实就是达到真善美的爱。

这其实也是所有素质教育的最终目的,包括道德教育,礼的教育,还有国画的教育,包括古代的太极拳的教育,其实都是达到一种美、和谐、平衡。柏拉图的论述就把音乐教育对于人心灵、心性的关系阐述得非常清楚,也是告诉了我们为什么要“听和而视正。”

后面接着讲:“听和则聪,视正则明。聪则言听,明则德昭。”什么叫聪明?听和声则耳聪,也就是说,“耳聪”它是一个结果,原因在哪里?就是不能够经常听浮躁的、过度狂烈的音乐,而要听德音雅乐、听和声。“观正色则目明。”常听和声、观正色就不会耳惑目眩。“耳聪”则能听取善言,“目明”就能昭彰美德。

反之,“听不和、视不正”的结果是什么呢?就是《老子》上所说的:“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聋。”也就是丧失了本有的聪明灵气。所以你看孩子聪明有灵气,表现在哪里?其实也是因为素质教育培养得好,没有失去他本身的灵气,没有受到这种过度的污染。

“听言昭德,民歆而德之,则归心焉。是以作无不济,求无不获,然则能乐。”

“歆”,就是欢欣、嘉服的意思。“济”成的意思,成就的意思。善言入耳而美德昭明,民众心悦诚服而感恩戴德,就会生起归顺之心。因此,君王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功,没有什么索求不到,这样就能和乐了。

怎么样才能和乐?在《群书治要·中论》中有一段话,说:“故人君苟修其道义,昭其德音,慎其威仪,审其教令,刑无颇僻。惠泽播流,百官乐职,万民得所,则贤者仰之如天地,爱之如其亲,乐之如埙篪,歆之如兰芳,故其归我也,犹决壅导滞,注之大壑,何不至之有乎。”

这段话意思是说:“如果君主、领导者修明道义,彰显自己美好的声誉,谨慎自己的言行、威仪,慎重地颁布教化、政令,刑罚没有偏颇邪僻之处。恩泽广泛地流布,百官都安于自己的本分,以尽职尽责为乐,万民百姓各得其所,安居乐业,那么贤德的人敬仰他,就像敬仰天地一样;爱戴他就像爱戴自己的父母亲人一样,快乐得就像听到了埙篪合奏出来的美妙音乐,愉悦得就像闻到了兰草的芬芳。所以贤德之人心悦诚服前来归附,就如同水流出堤坝一样通畅。如果这样做了,哪会有贤德之人不来归附的道理?”

身为领导者、在位者,都希望自己受人尊重,都希望自己有执行力,一呼百应。《群书治要》实际上就是告诉我们如何达到这样的效果。但是遗憾的事,是很多人追求这样的效果,但是采取的方法手段却适得其反,结果也就不能够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。这也说明学习《群书治要》非常的重要。这就是“人不学不知义,人不学不知道。”

“夫耳纳和声,而口出美言,以为宪令,而布诸民,民以心力,行之不倦,成事不贰,乐之至也。”耳朵听受和谐的乐音,口中说出美善的言语,以此作为法令、政令公布于众,人民尽心尽力,无所倦怠。欲成之事全无差错,这就是最快乐的事。

这就是《易经》上所说的:“圣人感人心,而天下和平。”圣人因为自己有德行,有威望,所以言出必行,令出必行,禁出必止,上下同心。所以能够达到“所做的事情无不成就”这样的一种好的结果。反之,“若视听不和,而有震眩。于是乎有狂悖之言,有眩惑之明,出令不信,刑政放纷。动不顺时,民无据依,不知所力,各有离心。”如果视听不和谐,使耳震目眩,就会有狂乱悖理之言。眩惑无主,政令就会朝令夕改。刑法政令放任纷乱,所作所为不顺时令,百姓无所凭依,不知如何效力,便会各怀背离之心。

“上失其民,作则不济,求则不获,其何以能乐?三年之中,而有离民之器二焉,国其危哉。”

这个“二”就是指制作大钱、铸造大钟这两桩事。君上失去人民地拥护,做事就不能成就,所求也得不到,哪里还能乐得起来呢?三年之中,离散民众的东西就造了两件,国家将要危险了!

“王弗听,问之伶州鸠。”

“伶”就是“司乐官”。“州鸠”是他的名字。在《诗经》中说,在《诗经》《简兮》郑玄的笺注说:“伶氏世掌乐官而善焉,故后世多号乐官为伶官。”伶氏世世代代都是执掌乐官而且非常擅长,所以后世多把乐官称为伶官。“伶”就是司乐官,“州鸠”是他的名字。景王不听劝告,又去问乐官州鸠。

对曰:“夫匮财用,疲民力,以逞淫心,听之不和,比之不度,无益于教,而离民怒神,非臣之所闻也。”

“逞”,快的意思。“淫心”,贪心,“比”,类的意思。州鸠回答说:“如果像这样浪费资财,耗费民力,以快己贪心,这样铸造起来的乐钟,声音听起来不会和谐,也不符合先王法度。对政治教化无有益处,却只能离散人民,触怒神灵,这种铸钟之法不是臣下所曾听说过的。”

“王不听,卒铸大钟。二十四年,钟成,伶人告和。”

“伶人”就是乐人。景王依旧不听劝告,最后还是铸造了大钟,结果资财匮乏,民众离散,乐声失和,神灵恼怒。到景王24年的时候,大钟铸成,乐人向景王报告说:“钟声和谐。”

王谓伶州鸠曰:“钟果和矣。”对曰:“未可知也。”王曰“何故?”

景王对乐师州鸠说:“钟声确实是和谐的呀。”州鸠回答说:“是否和谐还不知道。”为什么他这么说?州鸠认为,钟声实际上是不和谐的,是乐人为了谄媚王,才说它和谐,所以他说:“还不知道呢。”景王问:“为什么?”

对曰:“上作器,民备乐之,则为和。今财亡民疲,莫不怨恨,臣不知其和也。”

“上作器,民备乐之,则为和。”就是君上制造乐器,而民众都感觉到快乐,这才是和谐。这个是说,声音之道通于国家政事。

在《乐记》中,我们讲过:“音声之道与政通矣。”如何相通?《乐记》中说:“宫为君,商为臣,角为民,徵为事,羽为物。”宫是五声音阶的第一音级,它的声音极低极长。传说伏羲氏制五弦之琴,五弦就是以丝多声重者为尊。宫弦最大是八十一丝,所以尊宫为君,是其他四声的统帅。我们从这里也可以理解,为什么古人听一个人的声音就可以知道他能不能当官,是不是王侯将相。你看这个“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”,它代表的是不同的五种东西:君、臣、民、事、物。所以,听一个人的声音,就能够知道他的命运,这也是有道理的。

“商为臣”,这个商弦是七十二丝,它的低长仅次于宫,就如同臣的地位仅次于君。“角为民”,角弦六十四丝,它的声音半清半浊,在高下清浊之间,因此比之以民。“徵为事”,徵是五声音阶的第四音级。徵弦五十四丝,其声清澄,事在人为,故比之以事,列于民后。“羽为物”,羽声是商声的子音。羽弦四十八丝,其音最清,比之以物。物就是财,列于五声最末,这也是教人必须先尽职责,而后求财利。宫商角徵羽五声,在政比之为君臣民事财五事。“宫”代表君,“商”代表臣,“角”代表民众,“徵声”代表事,“羽声”代表财物。五声若是有序而不乱,就不会产生不和谐的音调。

“宫乱则荒,其君骄。”“荒”,就是荒废、弃置的意思。宫为主声,如果宫乱,那么五声皆废。“骄”就是骄傲、骄纵的意思。若是宫调混乱,则五声皆随之荒废。从中可以看出君主的骄傲放纵。

“商乱则陂,其臣坏。”“陂”是偏颇,邪僻不正意思。商为配声,如果商乱,则曲调邪僻不正。“臣”就是泛指各级官吏。“其臣坏”,这个“坏”就是变质腐败的意思。如果商调混乱,曲音邪僻不正,从中可以看出各级官员的昏庸腐败。

“角乱则忧其民怨。”“忧”就是忧愁。角声在高下清浊之间。如果角乱,它的声音低沉,忧虑愁苦。“怨”就是怨恨,“角声比民”。民众为什么会产生怨恨?一定是在上者失其政,让人民不能安居乐业,所以才会产生怨恨。若角调混乱,曲音忧虑愁苦,从中可以看出,民众因不能安业而心生怨恨。

“徵乱则哀,其事勤。”“哀”就是哀苦。徵声次高次清。若徵乱则其音便浊哀伤痛苦。“勤”就是劳倦辛苦。徵声比事,闻到徵声哀苦就知道一定是为政者一再施劳于民所导致的。若是徵调混乱,曲音哀伤痛苦。可以从中看出,为政者必是一再施劳于民,致使民众辛劳,辛苦劳倦。

“羽乱则危,其财匮。”“危”就是不安,羽声极高极清。若羽乱,则其音危惧不安。“匮”就是空乏的意思。羽声比物,闻到羽声危惧不安,就知道是上下都不知节用而导致财务匮乏。

“五者皆乱,迭相陵,谓之慢。如此则国之灭亡,无日矣。”如果五声不合,互相侵扰,就称为慢。这个“慢”就是滥无节制。如果五声都出现混乱,互相侵凌,名之为慢。当慢乐出现,亡国的日子就快到了。真正通达音乐的人,他听到一个地方的流行音乐,就知道这个地方的政事如何,它的兴衰状况如何。

州鸠回答说:“君上制造乐器,而民众都感到快乐,这才是和谐。这就是说,声音之道通于国家政事。如今,国库财力耗尽,百姓疲惫不堪,无不怨声载道。臣不知道有什么和谐的。”这就是乱世之音,充满了怨恨和恼怒。所以说不知其怎么和谐。

“且民所曹好,鲜其不济;其所曹恶,鲜其不废。谚曰:众心成城,众口铄金。今三年之中,而害金再兴焉。惧一之废也。”“曹”就是群的意思,众人。“好”是喜好,“恶”就是厌恶。“众志成城”,众人之心共同所好,没有谁能够摧败,坚固得如同城墙。

古人说:“不世之君,用不世之臣。一定能够立不世之功。”这就是因为众志成城。还说:“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。”“夫妻一条心,黄土变成金。”你看两个人一条心,就有这么大的力量,更何况众人同心同德呢,其结果一定是能够成就愚公移山的事业。

为什么六和敬的道场特别的殊胜?就是四个人在一起能够修六和敬,这一个地方都得到庇荫,就是因为众志成城。那么相反,“众口铄金”,“铄”就是消的意思,通“销毁”的“销”,也就是消融。众人之口共同所毁,即使是金石,也能够被熔化。

在《战国策》中,有一个“三人成虎”的故事,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魏国大臣庞葱很受魏王的器重。有一次,魏国的一位世子要到赵国去做人质。魏王就派庞葱陪同他一起去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魏王对庞葱的能力非常地认可,对他也非常地信任。庞葱确实也很有智慧,他知道国君很容易受左右人的影响。如果左右的人进奉谗言,久而久之,国君就不信任自己了。在临行之前,他就向魏王讲述了一则寓言。他说:“大王,如果有人对您讲,大街上有一只老虎在逛,你会相信吗?”魏王想都没想,哈哈一笑,说:“寡人当然不信。老虎招摇过市,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?”庞葱接着问道:“如果又有一个人从街市上回来了,告诉大王,大街上有一只老虎,这回大王信吗?”魏王犹豫了一下说:“这就很难说了,要考虑一下才行。”庞葱继续问:“如果第三个人也这样说,大王会信吗?”魏王肯定地点了一下头,说:“如果三个人都跑来这样讲,那肯定是真的啦。”

这时候庞葱就说:“街上怎么可能有老虎呢?街上没有老虎是事实。那些说有老虎的人,只是在互相传谣而已,可是大王您为什么会相信?就是因为说的人太多了,所以大王您才相信。而现在我和世子要到赵国去做人质了,赵国远离魏国,比从这到大街的距离不知道远多少倍,大王对我们在那里的情况肯定不清楚,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进谗言,诽谤我们的人又不止三个,大王可能就会怀疑我们,希望大王您能够明察。”魏王听了之后说:“我明白了,我知道该怎么办。”于是庞葱告辞,就陪着世子到赵国去做人质了。但是他走了之后,毁谤的声音很快就传到了魏王那里。结果世子结束了人质的生活,回到魏国的时候,庞葱就再也见不到魏王了。说明什么?魏王已经不信任他了,也不想任用他了。从这里可见,谗言的力量,众人的诽谤是多么可怕,他就可以黑白颠倒。即使魏王已经提前受到提醒、做过预防,但是仍然抵不过谗言的泛滥。

这就是一个众口铄金的例子。当然,这是一个把好人毁谤成恶人的例子。在本段中,用“众口铄金”,是提醒周景王,不要违背民众的利益,更不能做恶,免得遭到众人的反对而被厌弃。

中国人有句话说:“千夫所指,无疾而终。”当一个人被一千个人指着脊背骂的时候,这个人也会被骂死了。这是遭众人的痛恨,众人的心念的力量也是很可怕的。这段话说,再者众人所喜欢的很少有不成功的,众人所厌恶的很少有不被废弃的。所以谚语说:“众志成城,众口铄金。”而今三年之内,害民的金器就做了两件,就是大钱大钟,恐怕至少有一件要被废弃吧。

王曰:“尔老耄矣,何知?”

耄就是昏惑的意思。周景王说:“你老糊涂了,懂什么?”没有听从他的劝告。

“二十五年,王崩,钟不和。”

到25年的时候,景王驾崩。大钟之声果然不和谐。但这个周景王驾崩之后,才说钟声不和谐。说明什么呢?说明乐人当初就是在阿谀周景王说钟声和谐。

这个故事我们讲完了。今天我们也就学习到这里,不足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。谢谢大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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