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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今天继续来学习《论语治要·颜渊》。请看这一句:“仲弓问仁。子曰:‘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,己所不欲勿施于人,在邦无怨,在家无怨’”。“仲弓问仁”,仲弓,也是德行科的大贤,为什么《颜渊篇》最初先列颜子、仲弓“问仁”呢?因为这个“仁”很不好讲,古往今来,很多人学了很多年,但是仍然说错。比如说韩愈就曾经说“博爱之谓仁”,这个“爱”是七情,而“仁”不是七情。“仲弓问仁”,孔子答了六句话,一共三件事。孔子答“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”,这是一件事;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是另一件事;“在邦无怨,在家无怨”又是另外一件事。
首先我们看“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”,这里孔子也是拿古代的成语来回答仲弓的问题。在《左传》僖公三十三年,晋臼季说“臣闻之,出门如宾,承事如祭,仁之则也”。古人编这个言语,就是给大众说的,谁来学就说给谁,上自天子下至乞丐,都要学习。这句话的大意是说:出门与人相见,犹如接见大宾;使用民力,犹如承奉大祭。什么是大宾、大祭呢?在皇侃的注疏中引注说:“大宾,君臣嘉会也;大祭,国祭也”。“大宾”就是朝会或者会同,“大祭”就是祭太庙、祭天,这两件事情很多,格外严肃,所以宾、祭都说“大”。“见大宾”必须敬,“承大祭”必须诚,诚与敬,即可为仁。这是对在位的领导者而言的。
因为在孔子那时候,君不君臣不臣,所以先说在上位的人,上行而下效,象尧、舜“率天下以仁”,百姓从之为仁;“桀纣率天下以暴”,人民也从之为暴。所以如果在上位者懂得“大宾大祭”,那么百姓出门做客就知道有礼貌,在自己家屋里懂得祭祀。见大宾、承大祭是国君的事,所以这里说“如”。我们必须学这一个道理:就是我们走出自己家的大门,或者是你去见客或者会客,就如会大宾,必须恭恭敬敬、规规矩矩。出外做客必须讲礼貌。像我们平时在家的时候穿得很随便,甚至穿得很破烂,但是我们讲课的时候要穿得很正式、很正规,这是为恭敬听众。虽然提襟见肘,也要有规矩。“使民”是说,在上者出来做事,一切恭恭敬敬、毫不苟且。像我们现在很多人,当了一个小科长,架子就很大。祭祀时必须有恭敬之心,这就是告诉我们:领导者用人、使民,要做到一切恭敬。当然不是领导者的人,也要学习这一句话,只要做事,就像祭祀一样,尽心尽力地去干,即使钱少也必须尽力,不要责怪他人,但责自己。外国人他们不懂得这一个道理,所谓“小人喻于利,君子喻于义”,因为他们没有听闻君子的大道。
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。在《管子·小问篇》引语说:“非其所欲,勿施于人,仁也”。这个“施”当“加”字讲,就是你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,觉得这个事对自己没有好处,就不要把这一件事加于他人的身上。这也就是我们《弟子规》上经常所说的“将加人,先问己。己不欲,即速已”。这一句话看似简单,也很容易理解,但如果我们时时处处按照这句话来衡量自己的行为,我们就知道这件事是该做还是不该做了,应该怎样去做?
在《孔子家语》中,也提出君子有“三恕”。《孔子家语》就是前几天习近平总书记到曲阜考察的时候拿起的两本书之一,一本书是《论语》、另一本书就是《孔子家语》。在《孔子家语》上这样说道:“君子有三恕:有君不能事,有臣而求其使,非恕也;有亲弗能孝,有子而求其报,非恕也;有兄弗能敬,有弟而求其顺,非恕也”。告诉我们君子有三恕,哪三恕呢?如果有领导、有君主不能够侍奉,不能够竭忠尽智,那么有属下、有臣子,而求他能为自己使用、能够竭心尽力地侍奉自己,这就不是恕道了;有父母亲不能够孝敬,有儿女,求他们能够有知恩报恩之心而报答自己的父母养育之恩,这也不是恕道了;有兄长不能恭敬,而有弟弟,希望他能顺从自己,这也就不是恕道了。
像我们现在很多人对于自己的儿女关心得无微不至,有求必应,但是对父母却不能尽心尽力,结果儿女被养成小公主小皇帝,没有孝亲感恩的心,做家长的却不能够反求自己,反而责怪这个孩子没有良好的道德。这个孩子为什么没有道德呢?实际上都是没有良好的“教育”。这个教育并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高等学校这种知识和技能的培训,而是“做人”的教育。所以在《礼记·学记》上说“教也者,长善而救其失者也”。
教育的目的就是使人善良不断地增长,过失得以挽救;而这个“育”在《说文解字》上解释为“养子使作善也”。仅仅把儿子养大,那个不叫“育”,他必须顺着善良的方向去发展,知道孝敬父母、忠于祖国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,还知道友爱兄弟、团结同学,还有社会公德,这才叫“育”。现在的孩子,没有看到父母长辈的身教,没有从他们身上学会孝敬父母、知恩报恩,他们成为小公主、小皇帝也是自然而然的了。现在很多家长崇洋媚外,孩子也是以到西方去求学、学习西方的生活方式为荣。仔细反省一下,都是做父母的“身教”所影响的。
所以在《孔子家语》上有一句话,也是孔老夫子说的:“弃老而取幼,家之不祥也”。把父母亲、老年人都放弃不去照顾,而把所有的关爱放在了儿女的身上,这样呢,结果就是:家庭不吉祥了、败相已露。
所以在中国传统社会,为什么老人倍受尊敬呢?因为中国人是以恩义、道义、情义作为处事的标准。老年人实际上是对社会国家贡献最多的人,下一代之所以有一个幸福的生活,都得益于上一代的贡献。人们知恩报恩,所以对老年人特别地尊重。但是现代为什么老年人越来越不受到重视了呢?还出现了很多打骂父母的现象呢?因为我们现在学习西方文化,把功利主义作为处事待人的标准,凡事是以利害的原则进行处理:这件事对我有利有好处,我就会对它全力以赴,这个人对我有利益有帮助,我就听他的话,甚至极尽谄媚巴结;但是这个人由利变成害了,那对不起,我可能就做出忘恩负义的事。所以老年人,虽然对社会国家有所贡献过,但是因为他们现在体力、智力都衰退了,在很多年轻人看来,都成为他们的包袱了,所以对老年人就不尊重了。这是因为我们做人做事的原则改变了。所以我们希望下一代怎么对待我们,希望我们的儿女能够孝敬我们,我们就应该用心地去孝敬我们的父母,我们就应该怎么样对待老年人,这个才是“恕”道。
举这一条就可以类推一切。“能行恕道,即可为仁”。比如我们为人处事对着人,居高临下、两眼望青天,眼睛里还露出不屑和轻视。这虽然是小事,但是如果我们被人家这样对待,就会心生不悦,我们从这里就知道,不能够以这样轻视傲慢的态度去对待别人。所以《曲礼》开篇就说“毋不敬”,就是告诉我们要:有恭敬心、一切恭敬。
“在邦无怨,在家无怨”。包咸的注解说“在邦为诸侯,在家为卿大夫”。“在邦”就是仕于诸侯之邦,在诸侯国里做官;“在家”是指士大夫家,也是如此,必须无怨。“在邦无怨,在家无怨”,就是无论在哪里做事都不使人抱怨。这一点也是很难做到的,如果没有仁德便办不到。即使我们在一个商店里做卖货员,也要尽心尽力,能够把顾客的需要给照顾好,才不至于顾客抱怨我们。总之,要尽到自己的本分,才不会使人抱怨。像我对四川人的印象就很好,为什么呢?四川人即使给别人做小时工,也是要尽心尽力;即使要辞职了,在找别的小时工期间,他还是尽心尽力地帮你把这个工作做好,社会风俗就是如此,应该说这也是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。
孔子所说的“出门如见大宾”,这两句是引用古时候的成语;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这两句也是引用古时候的成语;至于“在邦无怨”这两句是否是古语,则不得而知。但是就前两条而论,可见孔子说话还是以古训为依据,更何况一般的普通学者,言论不能够不谨慎。
“子张问明。子曰:‘浸润之譖,肤受之愬,不行焉,可谓明也已。浸润之譖,肤受之愬,不行焉,可谓远也已。’”“子张问明”,这个“明”很不容易,“明”的反义就是迷惑颠倒,如何能明呢?孔老夫子回答说:“浸润之譖,肤受之愬,不行焉,可谓明也已矣 ”。
这个“愬”就是诉讼的“诉”字,“愬”和这个“诉”是同义字;而这个“譖”也是诉的意思,譖和愬都有谗言的意思,而区别就在浸润和肤受上。譖就犹如浸润,愬犹如肤受。那什么是浸润、什么是肤受呢?我们看郑康成的注解,他说:“譖人之言,如水之浸润,渐以成之。”这个注解的意思就是说,譖言如水,是渐渐滋润,令人接受而不自知。想说某人坏话,不明说,就是“譖”。比如有人问你:某甲如何呀?而你不回答,但是有表情,这个表情就是譖。那什么是肤受呢?马融的注解说,“‘肤受之愬’,皮肤外语,非其内实”。马融注解的“肤受”,就是说愬者言语不实,没有实际的根据。皇侃的注疏对这个“愬者”是这样解释:“愬者,相诉讼谗也。拙相诉者,亦易觉也。若巧相诉害者,亦日日积渐稍进,为如人皮肤之受尘垢,当时不觉,久久方睹不净,故谓能诉害人者为肤受之诉也”。皇侃的注疏认为“肤受”就像皮肤受尘垢一样,当时你没有感觉,但是时间久了才发现皮肤受尘土多了,受得多了就会往心里走。一开始是用很轻微的办法说人坏话,比如说有人问你某甲如何呀?你不直接说他到底怎么样,只说他不甚可靠,也不说他的坏话,这个就是愬。久而久之就往听者心里走了,说好人坏人都有这种情形。
所以我们必须多读书、多办事,经验久了,遇事才不会疑惑,而是与别人不一样,一接触就明了。当别人来说“浸润之譖,肤受之愬”的时候,在我们这里就行不通了。作为领导者必须自己能做主,不能轻易听信谗言,有一首《听谗诗》把谗言的危害给我们说得很清楚。这首诗是这样说的:“谗言慎莫听,听之祸殃结”。让非常谨慎地不要听取谗言,如果你听了谗言就会与人无端的结下祸殃;“君听臣当诛,父听子当决”。
如果当君主的听了谗言,即使是忠臣也会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。就像赵构昏君,听了秦桧的谗言,结果把精忠报国的岳飞给诛杀了。当然,凡事都有因果:秦桧害岳飞,他联系当时的御史罗汝楫制造了这一个历史的冤狱。这个罗汝楫怕得罪秦桧,所以就和他联起手来陷害岳飞。没有多久他的父母病重,他回去奔丧,结果他父母过世没多久,他也死了。他的儿子罗愿,知道他的父亲犯下大罪,他做官的时候非常地谨慎,也做得很不错,做了多年之后,觉得自己为官很清正,这个罪过应该也还得差不多了,他才敢去岳飞的庙里去拜祭。结果刚刚在拜祭岳飞的时候就猝死在当场。这个在正史中都有记载。所以说凡事都有因果,不能够无端的陷害别人,也不能够帮助别人陷害别人、说别人的谗言。
“父听子当决”,做父亲的听信了谗言,就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会受到诛杀、父子的关系都会决裂。“夫妻听之离,兄弟听之别”。夫妻之间本来很恩爱,听信了别人的谗言,结果对对方生起了怀疑之心,本来好好的夫妻也要离婚了;兄弟之间本来是手足关系,骨肉之情,但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也会分家,甚至吵上法庭。“朋友听之疏,骨肉听之绝”。本来朋友两个关系很好,但是听到别人说朋友的坏话,下一次再看到朋友的时候就觉得他怪怪的,就心里有不好的想法;骨肉至亲听了谗言也会决裂。“堂堂八尺躯,莫听三寸舌,舌上有龙泉,杀人不见血”。“龙泉”就是古代的宝剑,非常地锋利,古人把谗言比作锋利的宝剑,杀人都不见血。作为一个领导者,要知道“来说是非者,便是是非人”。当一个小领袖,耳根软就不行;如果领导大的团体,耳根软的人也不能信任,做领导要有主见。
“浸润之譖,肤受之愬,不行焉,可谓远也已矣。”如果有人一遇譖愬就能觉知,使譖愬行不通,这个人就是明白的人,而且还有远见。作为一个明智的君主,能够分清忠奸、是非、善恶、美丑,这个是很重要的。在《群书治要·刘廙政论》上就说道:自古以来当君主的人,没有不想得到忠贤之士而任用他们的。但是得到这些忠贤之士之后,却又免不了去向众人调查,问问这些忠贤之士究竟如何?但是忠于君主的人,哪里能够事事都有利于他人呢?如果有一件事得罪了人,没有给人带来利益,那怎么能够让众人都赞叹他呢?在众人中怎么能够都得到好的名声呢?做君主的如果自己不贤明,他就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是忠贤之士。即使得了忠贤之士,忠贤之士来到他的身边辅佐他,他也会怀着一种猜疑之心向众人去调查。结果这些人又不一定都是贤德的、不忌妒贤能的人,那么他们对这个忠贤的人就会有一些偏颇的言论。如果君主听之任之,就可能对忠贤之人产生怀疑,从而不予重用。
所以在《体论》上有这样一句话,“使贤者为之,与不肖者议之;使智者虑之,与愚者断之;使修士履之,与邪人疑之,此又人主之所患也”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:任命了贤德的人去做事,却又让那些不孝之人、不贤德的人去议论他;让有智慧的人来谋划,却又让那些愚钝的人来决断;让有修为的人去执行某一件事情,却又让邪曲不正的人去怀疑他,这也是君主经常犯的毛病啊!
正是因为这些君主和当领导的人,对于贤德之人不能用而不疑,经常产生猜疑(虑)之心,结果使得贤才的才华不能得以施展。在《新序》上也说,贤明的人不被重用是有原因的。什么原因呢?他说:“不肖嫉贤,愚者妒智,是贤者之所以隔蔽也,所以千岁不合者也”。就是不贤德的人会嫉妒贤德的人,愚钝的人会嫉妒有智慧的人,所以贤明的人就会被阻隔、而不能够被君主所重用,所以君主千载也难以碰到一个德才兼备的人。有的是不肯用贤德之士,有的是用了贤德之士但是不能够持久,有的是用得很久但是不能够善始善终,还有的是不孝的儿子把父亲的贤明忠诚给废弃了,这样所导致的灾祸和败亡难以一一地记录。但是要点在于什么呢?要点就在于君主自己不够明智,分不清什么是贤德之人、什么是不贤德之人?所以就会一味地听从大家的评论,群臣认为一个人好,他就认为一个人好;群臣对一个人有诽谤,他就认为他不行。
所以最后,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“故譖愬不行,斯为明矣”。如果谗言和毁谤都不能够通行,君主自己能够判断什么样的人是忠臣,什么样的人是奸臣,这,才叫明智。这段论述也是告诉我们,贤者之所以不被使用,或者用着用着就被废弃了,不能善始善终,终归还是因为君主自己不贤明,分不清是非、善恶、美丑,所以听取了那些邪曲不正的言辞,结果使得谗言诽谤盛行,使贤德之人被弃不用。
在《桓子新论》上也为我们阐述了求得了贤能之臣之后,在发挥他们的作用中,还存在着三大难题和两种不能够始终信任贤臣的情况。这三个难题是这样的:在世间做事的人,中等平庸的人才比较多,而有很高才能的人比较少,少不能胜众,一个人的一张口不能够和一国之人来辩论;贤能之人保持着很清高独特的言论,但是要去冒犯那些众口一词的言论,他以和君主疏远的关系以及低贱的身份,去悖逆那些和君主亲近的权贵之士,这是万万不能够相容的,这是第一个难处。一个人想建立一些殊胜卓越的事业、做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,但是这是世俗之人不能够理解、也不能接受的。因此如果领导者使那些明智的人去帮他谋划事情,但是又让那些平庸之辈来议论他,那么贤人的这些见解和主张一定不能够被这些平庸之人所理解,这是第二种难处。领导者听取了贤才的进谏,按照他的谏言来施行,但是事情还没有做完,谗毁的人就随着来诽谤他、厌恶他,结果领导者在中途就怀疑贤德之人、对他有了猜疑之心,进献善言的人反而受到怪罪,这是第三种难处。除此之外,还有两种不能始终信任贤才的情况:有智慧的人竭心尽力地向国君进言、想为国家造福,但是众人离间他,结果他就被国君所怀疑。如果他有一个言论不符合君主的意思或者不恰当,那就会被这些人谗毁、诽谤。即使他有十件善事,就因为有一个小小的过恶,最终被罢免了。这是第一种使贤佐不能够善始善终的原因。有才能的人都被世间的人所嫉妒,只有他遇到了明智的君主才能够被提拔重用、做一番大事。结果君主有幸得到了贤能的人才,又和众人去商议,不让他参与、不让他知晓,即使是孔子这样贤德的人,也会离去。这是第二种使贤佐难以善始善终的原因。
你看古人对于贤才不能始终被领导所信任的原因,都分析得很清楚、很透彻,也值得我们现在人所借鉴。
在《说苑》上记载着齐桓公向管仲请教的故事:桓公说,我想把我的酒放在酒杯里放到腐烂,把肉放在砧板上也放到腐烂,这样的事会不会对我的称霸有妨碍呢?管仲说:这些事固然不是什么高贵的、值得崇尚的行为,但是并不妨碍你称霸。什么事才妨碍称霸呢?他说“不知贤,害霸也;知而不用,害霸也;用而不任,害霸也;任而不信,害霸也;信而复使小人参之,害霸也。”他说了五种妨害称霸天下的事情,都是和任用贤德有关系。第一就是不知贤:不知就是不知道天下有贤才之士,不知道天下有哪些人是贤德的人。像《孔子家语》上说,在古代圣明的君主都尽知天下贤德之士的姓名,而且发现他们如果真正是有真才实德的人,一定会委以重任,会不遗漏贤才。不能够分辨天下的贤德之士,这是妨害称霸的;知道了这个人是贤德之士,但是你不重用他,这也是妨害称霸的;你重用了他,但是不给他任命一个适当的官职,没有给他名正言顺的位置,这也是妨害称霸的;你任用了他,也委以重任了,但是你还不相信他,这是妨害称霸的;信任了他之后让他去做事,但是还用小人来干预他,这也是妨害称霸的。这五种妨害称霸的事,都和不能够知人善任、用而不疑有关系。
在刘廙《政论》上有一段话:君主或者领导者,之所以尊敬人臣或属下,是因为他知道:如果任用了臣子并且对他信任,然后把重要的事都托付他,他能够把这些事一一处理好,就能够帮助自己治理国家、获得太平。如果领导者很多疑,自己亲自去做事,结果他的臣子就不再思考怎么样可以治国,而去思考什么了呢?而是去思虑——怎么样能够得到君主的欢心?臣子们一心一意就在谋划这些事情,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,他们都在“琢磨人”,而不是在“琢磨事”。什么原因呢?就是因为君主对于他任用的臣子有所怀疑,他想事必躬亲,不想真正让臣子放手去做,反而给予了过多的干预。结果臣子们也都比较聪明,他就不想怎么把事情做好,因为做得太好,君主领导还会嫉妒他、担心他,所以他们就想方设法地去投君主所好,君主喜欢什么他就说什么、君主爱好什么他就做什么,这样,领导者就对他没有什么疑虑和防范了。
在《傅子》上也这样说:“昔人知居上取士之难,故虚心而下听;知在下相接之易,故因人以致人。”从前,人们都知道身居高位比如说君主,他要想了解世间的人,特别困难,那怎么办呢?他就要去虚心听取众人的意见;知在下相接之易,知道下面的人互相交往比较容易、也比较频繁,所以凭借着下属,来招致更多的贤人。后来他还举了两个例子,比如说舜举荐皋陶的时候,能够发现他、把他举荐出来,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但是得到皋陶了之后,再通过皋陶来招致天下的贤德之士就比较容易了;商汤举荐了伊尹,想让他出来做官也很难,但是得到伊尹之后,通过伊尹再来招致天下的贤士也就很容易了。所以后边他接着说:“故举一人而听之者,王道也;举二人而听之者,霸道也;举三人而听之者,仅存之道也”,你举荐一个人对他非常地信任,对他言听计从,这是称王天下之道。
当然这个贤人确实是像伊尹、管仲、皋陶这样又有德行、又有才能的人,你举荐出来这样的人,对他很信任,这是称王天下之道;如果你举荐的两个人,分别听从他们两个人的建议,这是因为你对他们不能够完全信任,所以还有所怀疑,这只是称霸天下之道;“举三人而听之者,仅存之道也”,举荐了三个人,来听他们各自的意见,最后可能就是在三岔路口,不知道何去何从,那是仅仅保持自己不灭亡之道。这句话也是告诉我们:用人不疑,能够对人委以重任、用而不疑,才是取得最好成就的途径。那么这个和我们学习要“一门深入”,也有一定的异曲同工之处。像我们学习传统文化,古代的人都讲求师承,只是跟着一个老师学。如果你对这个老师特别地信任、特别地认可,那么你跟他学,就是一条路;如果你对他半信半疑,还想去和别的老师再学习,两个老师就是十字路口;那三个老师就是三岔路口,你不知道该听谁的对了。所以这个师承很重要,坚持“一门深入,长时熏修”,这个才是有成就、最终的方法。
《典语》上把君主和臣子之间的关系做了这样一个比喻:“夫君称元首,臣云股肱,明大臣与人主一体者也”,古代的君臣关系是什么样的呢?和现在企业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完全不一样。古代的人把君主称为是大脑,把臣子称为是腿和胳膊,也就是四肢,这就表明大臣和君主是一体的关系,像一个身体一样,谁也离不开谁,互相配合、互相信任。“尧明俊德,守位以人,所以强四支而辅体也,其为己用,岂细也哉”。尧帝能明了辨别德才兼备的人,并且让德才兼备的人担任官位,他强健了四肢,也就能够辅助他的身体,对自己的帮助怎么会小呢?
“苟非其选,器不虚假;苟得其人,委之无疑。君之任臣,如身之信手。臣之事君,亦宜如手之击身。安则共乐,痛则同忧。”如果一个人不符合选拔的标准,不是合适的人才,就不要白白地授予他官位;如果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德才兼备的人才,那就任用他没有怀疑。君主任用臣子,就像身体信任自己的手一样;臣子侍奉他的君主,也就像这个手触摸他的身体一般;什么样的呢,“安则共乐,痛则同忧”,他们是同甘苦、共患难,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,这才是一体的关系,谁也离不开谁。所以怎么能够互相怀疑呢?这就表明了君主和大臣的关系,应该是像头脑和四肢的关系一样,应该互相信任,而且没有任何的疑虑之心。所以《孟子》上也说:“左右皆曰可用,国人皆曰可用,然后察之”。要杀人、要判人罪也是要如此,大家都说他有罪,都说他该杀,你要认真调查是不是事实如此?这句话就是讲:不听谗言,才是明智,才是有远见。
“子贡问政:‘子曰:足食、足兵,民信之矣。子贡曰:必不得已而去,于斯三者何先?’曰:‘去兵’。曰:‘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?’曰:‘去食。自古皆有死,民无信不立’”。子贡来问政治,孔老夫子回答说,“足食、足兵,民信之矣”,这也是讲了三件事,孔子答复粮食要充足、兵力要充足、要取信于民。“兵”原来是指武器而言,“兵”不是指人。打仗的士是指兵,我们说士兵士兵,士是指执武器的人,兵是指兵器,后来持有武器的人也叫做兵。这里边所说的兵还有国防的意思。
首先,国家必须有吃的,食要紧,民以食为天。在《礼记·王制》上就说,“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,无五六年之蓄曰急,无三年之蓄,曰国非其国也。”意思是说国家如果没有九年的积蓄,就是能够使百姓吃九年的粮食,这被称为不足;没有六年的积蓄,不足够百姓吃六年的粮食,这个被称为急;如果没有足够供养百姓吃三年的粮食,这个国就不称其为国家了。在《荀子·富国篇》上也说:“足国之道:节用裕民,而善臧其馀”。也就是说足食是怎么来的呢?就是因为国家能够节俭用度,有了多的就积蓄起来,这样储藏粮食以备凶荒。食足之后还必须预备好武器,那怎么会没有执兵的士呢?足食之后,百姓才能足,百姓就是士。
在古代社会,老百姓都要去服兵役,老百姓能够吃足、用足,那自然也就不缺少作战的士了。“民信之矣”,就是国家有信用,国家必须首先让百姓生起信心,办政治才能够成功。我们今天虽然足食,但吃的很多是毒药,就像《无量寿经》上所说的“饮苦食毒”,也不能称为足食。特别是现代,转基因的技术被应用到食品上,也给人健康造成了严重的危害。现在还可以说是“足兵”,但是对于“信”却很缺乏。
我们看子贱去治理单父,巫马期去调查,趁着夜色来到了单父,一个百姓在夜色下捕鱼,捕到了很多鱼,看了一看,又把它放回到河里去了。巫马期很奇怪,就上去问:“我看您捕鱼,为什么捕了一些鱼,又把它们给放回去了呢?”这个百姓就说:“我所捕到的鱼,是那些还在生长中的小鱼,而我们的长官子贱提醒过我们,不要去捕杀那些还在生长中的小鱼”。巫马期听了很感慨,回来向孔子禀告。孔老夫子就说:子贱曾说过:用至诚之心对待身边的人和事,这种影响自然会波及到远方,子贱就是把这种管理方式运用到管理之中了。
所以,正是因为子贱爱民如子、视民如伤,所以他赢得了百姓的信任,他每发布一个政令、每制定一个制度,老百姓都愿意支持、愿意拥护,做到了即使在无人监管的时候,也像严刑峻法就在身边一样,他达到了“不忍欺”的最高管理境界。这是怎么做到的呢?就是因为人民信任他们的父母官。如果百姓不信任政府,很大的程度,是有一些为官者鱼肉百姓,没有把这个官位作为为百姓谋福利的工具,而是把它成为自私自利的资本,所制定的制度政策可能是为了自己个人利益、或者是小集团的利益而着想,老百姓也不愿意去配合。
所以孔老夫子说:“自古皆有死,民无信不立”。那怎么样改变这种状况呢?办政治,就必须得用读书人,用读什么书的人呢?是读圣贤书的人,他们能够身体力行圣贤教诲,而且能够大力弘扬、宣导传统文化、传统美德,整个社会兴起仁义、道义、恩义的处事方式,这样才能够避免政府失信于人的现象。
“子贡曰:‘必不得已而去,于斯三者何先?’”子贡说,若到不得已处,可去一条,三者要先去除哪一条呢?孔子说:“去兵”。三条都不能去,但是必不得已的时候就去兵。没有武器还行,揭竿而起,拿着石头木棍也能拼命。就像抗日战争的时候,虽然我们的武器不如日本人先进,但是小米加步枪也能够取得胜利。这就是因为,当时的共产党人能够团结劳苦大众,让他们能相信自己是真正的道义之师,得人心者得天下。“子贡曰:‘必不得已而去,于斯二者何先’?曰‘去食。自古皆有死,民无信不立’”。子贡又说其余两条,遇到有办不到时,两条中再去哪一条呢?孔老夫子说“去食”。为什么去食呢?很多人说去食不是饿死了吗?这个问题很难回答。孔子不必等子贡去问,自己先为他说了。因为自古皆有死,不足为患,有食物吃也得死,打仗时有食物吃也得死,太平的时候父不父、子不子,人伦关系紊乱了,虽然有粮食不得而食之,有钱有势也得死。但是民信不能去,百姓对国家的信仰不能去,去了就亡国。只要人民信赖政府,虽无足食,仍可与国家共患难;如果去了民信,纵使无外患也有内乱,则国家不能安立,所以说“民无信不立”。就像一个家,即使家中有钱,有足够的粮食吃,如果家(中)的兄弟姐妹都不合,也会败家,这是一个道理。
“哀公问于有若曰:‘年饥,用不足,如之何?’对曰:‘盍彻乎?’曰:‘二,吾犹不足,如之何其彻也?’对曰:‘百姓足,君孰与不足。百姓不足,君孰与足。’”哀公问于有若曰:“年饥,用不足,如之何?有若对曰:‘盍彻乎?年饥,用不足,如之何?’”年饥,就是谷物收成不好,鲁哀公因为年成不好、费用不足,问有若应该怎么办?他是鲁国的国君,又有封地,为什么还这么说呢?因为当时鲁君的封地都被三家给取走了。“有若对曰:‘盍彻乎’”,依据郑康成的解释,“彻”是周朝的税法,规定农民缴十分之一的税,这也是天下的通法。皇侃的注疏引《孟子·滕文公篇》说夏朝用贡法、殷朝用助法、周朝用彻法,其实都是十分之一的税法。但是“法久则弊”,在井田之中,好的土地大家都要,不好的才留给国家,所以除井田外,另外再加一分的税,就是“二”。鲁国自宣公十五年改变了税制征税十分之二,所以孔子作《春秋》把这一段就记了下来,认为这不合理。这种税制直到哀公的时候也没有改变。有若怎么回答的呢?他说为什么不实行彻法呢?有若建议鲁哀公恢复彻法,所以哀公说:“二,吾犹不足,如之何其彻也?”,意思是说征十分之二的税,犹感觉到费用不足,怎么能够恢复十分之一的税制呢?又去一半,就更不足了。有若对曰:“百姓足,君孰与不足,百姓不足,君孰与足”。姚鼐《惜抱轩经》说“与,犹谓也,古人语多如此”。“君孰与不足”就是君孰谓不足的意思。改变了税法,税收反而会减少,有若何尝不知呢?
但是鲁国的税收大部分是由季氏等三家大夫中饱私囊,鲁君也就是当时的哀公,因为政权被三家所把持,有一肚子的牢骚,所以求享受,活一天就享受一天,这是糊涂。他不懂道,没有办法给他讲——其实人的福都是有一定的,福享完了、享尽了,就会受苦。寿和禄也都是一定的,但是鲁哀公他不懂得这个道理,也没有办法给他讲得太明白。当时的这种积弊不除,纵然向农民征收更多的税,鲁哀公的收入增加不多,还是不够用,徒使民众更加贫困而已。与其说两无实益,不如减税。所以有若说“百姓足,君孰与不足,百姓不足,君孰与足”,皇侃的注疏引江熙说:“为家者,与一家俱足,乃可谓足,岂可足一己而谓之足也”。
就是说能够统领一家的人,要和一家的人都富足,才可称得上是足;如果只是满足一己的私利,怎么可能称得上是足呢?像中国古人有这种家族的观念,他去奋斗、去努力、去工作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这个家庭,老的时候有家庭来养老,所以他感觉到很安心,老的时候也后顾无忧。那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为家庭贡献,富裕的就可以去救济贫困的,贫穷的人不用担心自己的收入不够、孩子上不了学、吃穿都不够用,所以人人都身心安稳,这是家族式的方式。
现代,这种血缘家族没有了,现在大部分人都生活在公司、单位、集体之中,只要我们把这种道义推而广之,来经营我们的公司、单位、和集体,实际上我们就把这一个集体、企业、单位变成了一个和睦的大家族,人人都是为了这个企业、单位而奋斗,企业单位负责养老育幼,这样传统的文化精神仍然可以承传。所以古代的家族之所以能够承传,是因为它是一个道义的结合。如果没有了教育,兄弟之间也会起纷争。所以关键并不是在于血缘,而是在于教育。人们接受教育,都以道义相处,这个事情才能够办得好。
这就是今天我们要讲的内容,如果有不足之处,欢迎大家批评指正。谢谢大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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