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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集《高度艺术化的道德教育》

刘余莉 教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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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集《高度艺术化的道德教育》
2017-11-13

尊敬的观众朋友们,大家好:


我们今天学习高度艺术化的道德教育。我们现在都讲,教育要朝着艺术化的方向发展。其实中国自古以来,都强调艺术化的教学。但是遗憾的是,我们很多人把这种艺术化的教学给误解了。反而把学习传统文化,把教育变成了迷信。中国有很多的建筑、雕塑等等,这些建筑和雕塑,它也承担着教育的意义。

在中国古代承担着教育意义,最重要的建筑有三种。

第一就是祠堂,它教导人“慎终追远,民德归厚”,其实就是教导孝道。但是很多人不理解,以为这是封建迷信的产物。过世的祖先还祭祀他,有什么意义?实际上我们想一想,一个人连祖先都念念不忘,想着定时去祭祀,对于眼前的父母,哪有不照顾的道理?而祭祀祖先,最重要的就是要宣讲祖先的德行。因为我们每一家,历朝历代之中,都有一些对国家民族有贡献的祖先。他们的德行风范要为后人开解,这样才能够把这种德行风范继承下去,代代相传。

第二种建筑物,就是孔庙。孔庙教导人们尊师重道,中国古人对孔子的尊敬由来已久。把孔子的塑像供在那里,让人瞻仰膜拜。第一个意义,就是见贤思齐,看到孔老夫子的像,我们要想到孔子的教诲。第二个意义,就是要纪念老师,它也是起到教育的意义。

第三个建筑物就是城隍庙,城隍庙供奉的是十殿阎罗,它讲的是因果,中国古人,都有逛庙会的习俗。到二月二的时候,到庙会上去逛。这个庙会里有很多好吃的、好玩的,孩子们特别喜欢去。但是逛完庙会之后最重要的,就是一定要带着孩子,去看一看供着十殿阎罗的城隍庙。这里面会告诉你:偷盗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;邪淫会有什么样的恶果;说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......等等。反正只要不符合道德的事,你都能够在这里,看到相应的惩罚。孩子看过之后,印象深刻,他一生都不敢做那些错误的事。所以有人说,一个地方有一座城隍庙,能够顶十万个警察。这三种建筑物,其实都是承担着伦理道德教育的职责。

不仅儒家、道家是如此,佛教,它也是教育。说起佛教、道教、还有儒教,这个“教”它不是宗教的含义。它是教育的含义。中国自古以来,是用儒家来治国;用道家来祭祀祖先,祭祀天地;用佛教来教化百姓。佛教,它本质是教育。

为什么说它是教育?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寺院来说明。在汉代的时候,这个外交是由皇帝来主管的,是由鸿胪寺负责。鸿胪寺就是我们现在的外交部。但是它是由皇帝亲自来负责,所以称为寺。当时这些外国的僧人到中国来,都是怎么来的?都是应皇帝的邀请而来。他来到中国之后,就住在鸿胪寺。但是他和皇帝、大臣一交流,当时的皇帝对佛教很向往。希望这些高僧就不要再回去了。长期留在中国,宣传佛陀教育。但是这个鸿胪寺,是接待短期来访的客人的,长期住在这就不方便了、不合适了。那怎么办?皇帝下令,在九寺之外增设一个寺,专门宣传佛陀教育。这个寺就是“白马寺。”为什么取名叫“白马”呢?这就是当时的交通不是很便利,这些经书,僧人都是万里迢迢由白马驼来的。结果这个白马累死在途中。后人为了纪念白马的恩德,所以特意取名白马寺,以示纪念。这就是把教育落实在生活之中。这也是提醒我们,连畜生对我们有功德,都要念念不忘,更何况是人呢!

白马寺建立之后,它做了什么工作?它就是专门推行佛陀教育。它做了两项工作,第一就是把外文的经典翻译成中文;第二就是要解释经中的意思,指导修学。换句话说,它起到的就是讲经教学的责任。

很多人问:既然佛教是教育,那为什么我们到了一个寺院,会看到很多的佛像、菩萨像、罗汉像。让人一看,就感觉是偶像崇拜,自自然然的就把它和宗教联系在一起了。这是因为我们不懂得佛教,它是一种高度艺术化的教育方式。这些佛像、菩萨像摆在那里,都是起到教具的作用。起到表法的含义。也就是说,你一看到它,立刻想到它表法的含义,就反省自己,应该树立怎样的品质。比如说我们汉地的寺院。一个正规的寺院,第一座建筑物一定是天王殿。而在天王殿,对着大门供着一尊菩萨,我们称他是弥勒菩萨。弥勒菩萨有两个特征比较明显,第一就是笑口常开;第二就是肚皮很大,这就是告诉我们,你要接受佛陀的教育,必须首先具备两个条件:第一就是要经常微笑,不能动不动就发脾气;第二就是大度能容天下难容之事。你具备了这两个条件,就欢迎你来接受佛陀的教育。而在天王殿的四周,供着四尊天王,他们也都是表法的含义。

比如说东方叫持国天王,持就是主持,国就是国家。怎么样把国家主持治理好?持国天王告诉我们要负责、尽职,也就是说,只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尽心尽力地把自己的本分做好、工作做到,这一个国家就安定和谐了。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琵琶,告诉我们要学习这个琵琶的弦。它不能绷得太紧,也不能绷得太松,只有调得适中,这个美妙的音声才出现。这就是告诉我们,为人处世、待人接物要取中道;不要过,也不可不及。所以儒家讲中庸,佛家讲中道,都是教导我们无过、无不及。

南方天王叫增长天王,怎么叫增长天王?顾名思义,就是要提升我们的生活质量、我们的智慧、我们的道德。每一天都要有进步。儒家有一句话说:“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”。佛教特别重视的一个词,就是精进。什么叫精进?精就是精一不杂的意思,进就是进步。增长天王,他手里拿着一把剑,剑在佛教中代表了智慧的意思。告诉我们要有智慧去断烦恼,它就是“快刀斩乱麻,利剑断烦恼”的意思。如果我们没有智慧,虽然很努力,但是努力会有结果,不一定有好结果。就像我们要从北京去哈尔滨。但是我们却乘上了去海南的列车,我们选错了方向,离我们的目标就愈来愈远,南辕北辙。唯有真正的智慧,才能取得真正的进步。从这一点我们也知道了,佛教,它不是一种消极、落伍的东西,它还让我们去求智慧,求进步。

我们看《景德传灯录》,我们就知道在历史上,有很多有智慧、有才学的高僧,他们的智慧德行都是屈指一数,甚至很多人都被聘为皇帝的老师,称为国师。

中国人有一句俗话,叫“无事不登三宝殿”,什么意思,这个三宝就是指“佛、法、僧”。世间人以金银财富为宝,而出家人以佛、法、僧为宝。因为古代的寺院,为了便于修行,都建筑在比较隐蔽的地方、安静的地方。一个人如果没有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,他不会跋山涉水,换了帆船,又换了马车,去向这个高僧求教。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,古代的这些出家人、修行人,都是德行学问很高的人。因为一般的官员,他们在动处,而这些高僧在静处。这些官员遇到的问题,他们看得一清二楚,所以点拨几句就给他很大的启发。

西方广目天王,他身上缠着一条蛇,或者是一条龙,龙和蛇都是变化多端的动物,他提醒我们去广学多闻的时候,不要被表象所迷惑。这个现象是变幻莫测变化无穷的,但是你要抓住根本。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珠子,就是不易的规律。意思是说你只要掌握那个不易的规律,才能够以不变应万变,不会被表象所迷惑。

北方的多闻天王,他手里拿一把伞,就是要遮蔽污染,也就是说,你去学习的时候,不要好的也学,不好的也学,要懂得遮蔽污染。就像我们现在改革开放了,很多人到西方国家去参观,他专喜欢去参观红灯区。这就是不懂得遮蔽污染所导致的。这两尊天王就是告诉我们要去多看、多听,不仅要读万卷书,还要行万里路。到别的国家去参观考察,好的,我们学习;不好的,我们加以剔除。这样来建设我们的国家。这个国家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国家。

这四大天王摆在那里,如果你知道其中的含义,你在这个殿里走上一圈,不用别人说一句话,你已经受到了教育。受到了提醒。过了天王殿,就来到了大雄宝殿。大雄宝殿供奉的是大英雄,什么样的人被称为大英雄?不是战胜千军万马的人,而是战胜自己的烦恼习气的人,大雄宝殿中央通常供着释迦牟尼佛,他的两边,或者是文殊菩萨、普贤菩萨,或者是阿难尊者、迦叶尊者。释迦牟尼佛,他本身起这个名号,也是起到教育的含义。什么叫“释迦”?“释迦”就是“能仁”的意思。对别人要有仁慈之心,能够仁慈。“牟尼”,是对自己而言,要清净寂灭,这就是牟尼的意思。因为当时的人,没有仁慈之心,而且都是心浮气躁。所以他特意起名叫“释迦牟尼”,来给人们以提醒和教育。他两边的阿难尊者,代表了多闻第一;迦叶尊者代表的是苦行第一。或者是文殊菩萨代表的是智慧,普贤菩萨代表的是行愿。这两个代表是什么意思?代表要知行合一。我们知道“知行合一”这个命题,是王阳明提出来的。其实他也是从佛教之中受到的启发。因为佛教讲“解行相应”。他把这个“解”变成了“知”,把这个“行”保留了。“相应”变成了“合一”,所以他提出了“知行合一”的理论。告诉我们佛教它不是谈玄说妙,而是要把我们所学的,运用在生活之中。

我们还知道,中国人特别喜欢供奉四大菩萨,比如说九华山的地藏菩萨,他代表的是孝亲尊师。“地藏”,就告诉我们的心地,有无量的宝藏、有无量的智慧、无量的德能、无量的相好。怎么样把这个心性开发出来?这个地藏菩萨告诉我们,要从孝亲尊师来做起。这样才能够开启心性的无量宝藏。你供奉地藏菩萨是什么意思?看到地藏菩萨的像,就要提醒自己:孝敬父母,尊敬师长。你供这尊地藏菩萨就有意义了,就有功德了。

普陀山的观音菩萨,代表的是大慈大悲。我们把对父母老师的孝敬向上提升,关心来到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。甚至做到“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。”什么叫“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”?我们一般的人,和自己有缘的人、自己喜欢的人,比如说自己的父母,老师,自己的兄弟姐妹,自己的妻子、儿女、丈夫,都会有关爱之心,仁慈之心。但是对于和我们不相干的人,或者是对于和我们有仇怨的人,就没有这种仁慈之心了。甚至还有怨恨之心。但是观音菩萨,他对每一个人,每一个众生,都是平等的慈悲。这个叫做“无缘大慈”。

什么是“同体大悲”?我们一般人关心别人,都是自己有多余的拿去帮助别人。但是观音菩萨的慈悲是,像关心自己的身体一样去关心别人,所以被称为“大慈大悲”。你供奉观世音菩萨、礼拜观世音菩萨。看到观音菩萨像,你就提醒自己,要学习观音菩萨的慈悲精神。对人不要结怨,反而以“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”的精神,去帮助他、关爱他,你供奉这一尊观音菩萨就有意义了。

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,文殊菩萨代表的是智慧,我们说佛教,是以“慈悲为本,方便为门”。但是同时又有一句话说:“慈悲多祸患,方便出下流”。为什么慈悲还多祸患了?就是因为这个慈悲,它没有智慧。就是我们所说的:“爱之不以道,适足以害之也”。像我们父母都爱孩子,但是爱孩子,就满足孩子的欲望,没有去教导他,引导他。结果这个孩子,成了小公主、败家子。这就是没有智慧的慈悲。所以文殊菩萨代表了智慧。

峨眉山的普贤菩萨,代表了“行”。就是你把对父母、老师的孝敬,观音菩萨的大慈大悲精神,还有文殊菩萨的智慧,落实在每一天,为人处世、待人接物之中。做到“知行合一”。这就是普贤菩萨代表的意思了。

这些塑像摆在那里,其实它也是起到了表法的含义。但是我们现在很多人不明白,这个塑像教育的含义。到了那里,顶礼膜拜,拿着大把的金钱去供养、去布施,结果回来之后,依然违法乱纪、坑蒙拐骗、贪污受贿,最后东窗事发,锒铛入狱。然后还埋怨说:这佛菩萨都不灵。其实这不是佛菩萨不灵,而是我们把这么好的教育,变成了宗教,甚至变成了迷信,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弊端。

这就是告诉我们,这个佛教就是把教室和博物馆、艺术馆、还有图书馆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。你走进去,让你所看到的、所听的、所闻的、所嗅的,无一不是提起你的正知正见。但是遗憾的是,这样好的教育被误解为迷信,甚至为死人去服务了。去做经忏佛事了。这都是非常遗憾的事。

寺院,它本身这个建筑,它也有表法的含义在其中。我们到了一个古老的寺院,就看到这个寺院的门口有一行字,说“勑建潭柘寺”(岫云禅寺),什么意思?这是由皇帝下令,或者是由皇帝下令给地方政府,来建造的一所寺院。说明寺院,佛陀教育是由皇帝主抓的。它可以采取皇宫式的建筑,这个建筑物,在外面看是两层,这告诉我们什么?告诉我们好像佛法和世间法是两个。但是当你走进这个寺院,走进了这个大殿,你发现其实没有两层楼可上,只有一层。那是什么意思?告诉你佛法和世间法是一不是二,所以佛法不离世间法。

佛教传到中国以后,为什么这么受到欢迎?皇帝也都是饱读诗书之人,他打开佛经一看,这个佛弟子需要遵从佛陀的教导,要“不漏国税,不犯国制,不做国贼,不谤国主”。什么意思?你做生意可以,但是你绝对不可以偷税漏税,而且你一定要守法,不能够触犯国家的法制规章。不能够毁谤国家的各级领导人,更不能够做国贼,出卖国家的利益。皇帝看了很高兴——如果这么好的教育,在整个社会上推行,那我就可以达到垂拱而治,坐之太平。所以他率先来学习,并且在全社会来推广。因为他知道,如果一个真正依教奉行的佛弟子,那是社会最好的守法公民。

这都是告诉我们,在历史上,儒释道三家,都是作为社会教育来起作用的。每一个县,每一个市,都有寺院,寺院就是讲经教学,告诉你是非、善恶、美丑的标准。告诉你善有善果,恶有恶报。结果怎么样?老百姓全都教好了,这对社会和谐起到了很大的作用。

在历史上,有很多的文人墨客,朝廷命官,他们都受到佛教的影响,都成为在家学佛的居士。什么是居士?就是在家学佛的人。比如说苏轼,被称为东坡居士,很多的,像梁启超、林则徐、白居易等等这些名人,都是在家学佛的居士。

白居易有一次,他去向鸟窠禅师请教。跋山涉水,终于见到了鸟窠禅师,就问:他说请问禅师,佛教最重要的教育是什么?这个禅师就回答说: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自净其意,是诸佛教。”白居易饱读诗书,他觉得这两句回答,真的是太简单了。我何必跋山涉水,来跑这么远的路,向您请教?所以他有点不满意,说了一句话:“三岁小孩都知道。”鸟窠禅师听了之后,也回了他一句:“八十老翁做不得。”意思是说,虽然三岁孩童都明白的道理,但是到了八十岁的老翁,不见得把它落实在生活之中。

这也强调,儒释道的教学,都讲“知行合一”。就是要把自己所学的,落实在生活之中。这对我们的生活才真正的有帮助。

什么是文化?文化的本质,就是以文化人。这个文,就是文字、文章、礼乐、文艺。当然也包括建筑和雕塑,这些东西,都应该是真善美的统一。如果它只有美而没有善,那不能够称为最高境界的、完美的文艺作品。中国的古代诗词、歌舞、戏剧、小说,乃至于音乐、美术、雕塑、建筑,都秉持了孔老夫子的一个理念,那就是“思无邪”。不要引起人们邪曲不正的思想。都以宣讲“孝悌忠信、礼义廉耻、仁爱和平”为主要内容。

所谓的俗文化,并不是内容低俗,低级趣味,而是以人们喜闻乐见的形式,宣讲我们的核心价值观。比如说快板、相声、京剧、昆曲等等,大家都是喜闻乐见的。用这些通俗易懂的形式干什么?宣讲我们的道德观,宣讲我们的价值观。让我们看了这个文学作品,看了这个诗词、歌舞、戏剧、小说,听了这个音乐,甚至看到这个建筑、雕塑,就都能够改变自己的气质,使人转恶为善,转迷为悟,转凡成圣,这才是文化真正的意义。它起到以文化人的目的。

中国古人说:读书贵在变化气质。为什么要读书?文以载道,以文化人。读了这些书,自己的德行修养,自己的智慧都有所提升。

我们也看到,现在社会上有很多有知识而没有文化的人。这句话怎么理解?比如说,我们学了古诗,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,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。我们也能够把它倒背如流,考试的时候默写出来,得满分。但是我们在生活之中,还把白花花的大米、馒头都扔到垃圾桶里。这个就叫有知识而没有文化。因为它对我们的行为气质,没有起到变化的作用,我们要做一个有知识而且有文化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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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余莉,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学士、硕士毕业。现为中共中央党校哲学部教授、伦理学专业博士生导师、中山大学新华学院客座教授。著述丰硕。曾获英国赫尔大学哲学博士、新加坡国立大学博士后,并应邀到英、意、美、加、澳、日、新加坡、印尼、中国香港等地进行演讲和研讨。2015、2016年,先后两次应邀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法国巴黎总部,围绕“从《群书治要》看圣贤教育的重要性及如何加强道德教育”做主题演讲,对中国传统文化“东学西渐”起到了有力的推动作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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